便背下来了:‘我国家三百年待士大夫不薄,吾与嗣君遭家多难。尔小大臣不能出一策以救时艰,内则叛官离次,外则委印弃城、避难偷生,尚何人为?!亦何以见先帝於地下乎!天命未改,国法尚存。’我夫君读着读着,就会说怪不得文丞相大恸伏地,此榜文字字戳心,句句刺骨,实能羞煞我等食俸之徒。说起来,我也是食俸之徒,就看着那日起,他散尽家财,招募乡勇,与我爹爹组织起了兴化军,一头栽进了勤王大业里。我爹呢,死在了临安岳武穆庙,我夫君,则死在畲家寨,我虽没他们慷慨赴死的信念,但如果非要死不可的话,最好也是在这岭南故土,南诏旧地里埋骨,不枉他们一生所寄。”
顾况听得热血翻涌,竟生起与他们同生共死之念。
可许夫人见他神色,便知他的想法,毕竟这副模样,她在她父辈、夫婿、同侪脸上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的见过,她脸色温柔道:“我们如此,你们便不必,你看就算是张达,他也没孤注一掷,究竟还是留下了陈植和陈格。凝神,现在我会传你们飞凰术,接下来你们就跟着陈植他们,继续做这天下勤王的大业,没什么,不过是走了一些人,大业不尽,志士不死。”
陈希若有所思,忽道:“所以,你们要去袭元军么?把后事都安排妥善,想必已经决意赴死了吧?”
许夫人不答,却演示起飞凰术的基本步伐来,同时漫吟内功心法,海风吹来,衣袂飘飘,天地为之失色。
……
乔厘和沈白坐在舱内,心绪乱如麻。
“说说吧,小皇帝最后问的那句话,你一定记得吧!你想要怎么答复?或者我们该不该答复呢?我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个小孩子的声音,想起他一个小小的身体,却要承担那么沉重的包袱。沈白,你看的出来么?他全程都是那种表情,那绝对不是示威和胁迫,那是在跟我们寻求帮助啊!”乔厘最初的畏惧过后,尽满是后悔之情,她为什么没和那两个小孩子多聊一会呢?
沈白苦着脸,回想着那一幕,小皇帝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如果知道自己的结局,你们会设法改变它么?即使这种改变会让很多人,或许是所有人失望的话。”
那时,小皇帝的语气里充满了期待,但又流露出害怕失望的感觉。确实不是威吓他们的样子,只是当时当刻,自己根本没想到罢了。
乔厘看了一眼沈白,知道他也开始对那时候的自己有所不甘,便转话题道:“我是觉得,除了少数人……嗯,人肯定是要避免自己的死亡,这是本能。但是对于小皇帝而言,他所处的立场特殊。作为一个拥有几百年辉煌的朝代最后的天子,他是不是不得不认为只有以身殉国,才会让当时之人或是后世之人觉得,应该这样做才对吧!”
乔厘的话很残忍,但沈白也无法反驳。
无论在哪个时代,人们的价值观和观念都大相径庭,后世之人难以理解当世人的做法和想法,以自己的立场给他们注解人生,本就是不稀奇的事情。
就比如现在的情况,国家存亡之际,现代的人都会期待那时候有人能站出来,不惜以死明志,强硬的击碎命运的枷锁,书写大义的沉重。
尤其是皇帝这样特殊的身份,有多少人会认为,他必须用生命来扞卫自己的信仰和责任,才配赢得尊重和敬仰,才不会为家族和身边的人带来骂名,才不会辜负无数牺牲的人。
所以,是选择死亡成为一种象征,在历史中留下一笔“是气势磅礴,凛烈万古存”的褒奖,还是选择活着,抛开家国荣辱的包袱,只为个人的幸福欢乐而存在。
在场的两个年轻人,自然都没法简单地做出答案。
“先不考虑这个,我突然想起来,小皇帝的反应很奇怪的。”沈白突然想到什么,震惊道,“如果他仅仅是小皇帝,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