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不减当年风采!”他揉揉腿弯,笑吟吟地说着,“就是芙妹,可能……”
他话没说完,勾起一抹阴险的笑。
沙城里谁都知道杨家老太是个狠人,只是她早年丧夫,中年丧子,独自抚养了一个平平庸庸的孙女长大。
她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不传给杨芙,即是不知者不罪,但外人怎会相信杨芙不知道内情?
平庸如她,也许老太太的脚刚跨进棺材,其余人失了忌惮,顺手就送了个大礼给她的乖孙,杨芙不出一日紧随着就去了。
曾停掂量了一下,这棺材钱啊,还是收少一点为妙。
但按照命数来说,他不应该往下降价了。
不知不觉,手又抚上了腰上的袋子,想去摸两颗豆子嚼嚼,用以平心静气。
可刚一碰到那个袋子,他还是觉着不对。
被这老太太一搅和,眼看着嘴边的鸭子长毛飞了。
他才不会就此放任煮熟的鸭子扑腾着往天上飞。
金算盘一抖,他脑子里百转千回,想法太多了,实施起来是否会很困难。
这老太太咬死不松口,大不了就带着孙女一道儿去阎王殿报道,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曾停琢磨来,琢磨去,就是没琢磨出个名堂来。
再添一把火?
把握不住火候,小心把自己给烧个外焦里嫩。
只见老太婆将拐杖一横,“你用你这金算盘发毒誓,照顾好芙儿,我就把你想知道的事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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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停一怔。
老太太这么好说话?
只是这金算盘……
他瞅了瞅手中的算盘,再瞅了瞅坚定的老太。
目光来回,他瞧不出个实在的东西来。
曾停犹豫了许久。
老太太开始催促:“曾停,想好了就做最后一个买卖。”
他攥紧了算盘,迟迟不下决定。
凡事都有个万一。
“怎么,舍不得了?做久了鬼怪,不知道怎么做人了?”
他不再扯着脸上的肉,任由它们脱离了笑容,渐渐放松。
“老太太,换个条件吧。”他想知道,但他不想用金算盘来发誓。
“你答应,我立马说。你不答应,那便让芙儿随老身一块儿去喝孟婆汤,下辈子老身还要做她的奶奶,照顾她,看着她出嫁。”
曾停咬着牙,点头答应了。
“好,按老太太的要求,曾停今个就发毒誓,如违此誓言,我和这金算盘的前任主人一般,灰,飞,烟,灭!”
“好!”老太婆干瘪的嘴唇唤着曾停的名儿,教他俯身贴耳过来。
曾停的绿袍子袍角在晃动。
像天上的月儿倒映在井里,风一过,乍起波痕。
他的眼睛里闪着不定的光。
“当真是这样?”
“老身无半句虚言!”
曾停蹲下身,扶住老太太的腿弯儿,往背上一带。
老太太稳稳地伏在了他的背上。
“曾停,老身也为你算过命了。”
曾停的脚步本就虚浮,甫一听到这句,一只脚硬生生地悬在空中,没有落地。
他干笑两声,感受着身后之人的轻重。
人老了,就失了身体里的精气,慢慢地,就轻了,到最后,瘦如干柴,轻飘飘。
羽化登仙是不大可能的,那是话本子里常说的,给世人宣扬苦难与磨折不可怕,熬过去便可,这是必要的修行,待到死后,活得越苦的人越能体味到往生之乐。
其实说到底啊,死都死了,还讲究什么快乐不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