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笑了一下。心想,哪里来的什么力量呢?自己的心只不过是一个十一岁孩子的心。
曼中只当李师师又拿她打发时间,便坐在旁边,静静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李师师却也不语,而是拿起红叶李的树叶,刷刷的在泥土上写了起来。
写出来的有的两字一对,有的三字一组,还有一个四字句。曼中看不明白,也不敢贸然问。
“这是与我交游过的人,”李师师手指划过一个又一个姓名,“文人,朝廷官员,地方野老,”最后停在了那个四字句上,“还有当今圣上。”
曼中不敢插话。
“我为他们唱曲,弹奏,作画,将小半生所学倾情献出。”
“我将一颗心掰成数瓣儿用。帝王将相,市井江湖,我都要亲涉,都得领略。”
“我将名字记了一大堆,风光看了无限处,却再难开口说一说这东京,说一说李师师自己。”
曼中眼中的李师师,似乎起了一些变化。
她忧伤得像是一块薄冰,不知从何处而来,误落于这白日照耀下,红叶李树间。她似乎马上便要化为一滩清水,渗入黑暗的大地之中。再出世,便是枝头一片树叶,虽然完好无损,却莫名掉落凋零。
青楼前似乎是来了一大批客人,楼前的喧嚷声提高了几分。热烘烘的气息自楼前飘至院后,带来浓郁的脂粉气味。
李师师厌恶地皱起眉头,她一起身,忧伤烟消云散。
“我上楼了,小孩儿你自己先玩着吧。”
李师师扑干净身上的泥土,又抚了抚袖子,乜斜一眼楼前,一甩衣裙一抬脚,便进了楼中。
曼中还坐在红叶李下,没反应过来这突然的变故。
她愣愣地看着李师师进楼,又愣愣地回看地面。
一地的名字密密麻麻,曼中看了忽然觉得慎得慌。
她起身,毫不客气地拿脚踢着蹭着,红叶李树下扬起阵阵尘土。一地名字被踢花了,重又归为尘土。
曼中冷静下来,心还在噗通地跳着。
她抬头,越过红叶李树,望向二层楼上的窗户——
李师师就靠在窗边,眼中一抹慵懒怠惰,正看着自己。
曼中忽然想起刚刚她对李师师所说的“像曼中这种人,写名字难,抹名字简单”。
她羞赧地低头看着那堆尘土。
不远处还有两个写得歪歪扭扭的字,曼中靠过去看,是自己所写的“梅州”。
曼中又抬头,李师师仍靠在窗边静静地看着。
曼中伸腿,“哧”的一脚蹭掉了“梅州”。
簪娘别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