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适才擒住方青鸾,不免想到他父亲相赠少林武学秘笈之德,是以明知他是心腹大患,却也不将他立时斩首,只是投入枯井,让他得留全尸。
此刻一明白方堂明赠书的用意,心想自己苦受这般煎熬,全是此人所种的恶果,不由得怒发如狂,俯身井口,自下连击三掌。
三掌击下,井中声息全无,显然此井极深,掌力无法及底。达廖空狂怒之下,猛力又击出一拳。这一拳打出,内息更是奔腾鼓荡,似乎要从全身十万八千个毛孔中冲将出来,偏生处处碰壁,冲突不出。
正自又惊又怒,突然间胸口一动,衣襟中一物掉下,落入井中。达廖空伸手一抄,已自不及,急忙运起“擒龙手”凌空抓落,若在平时,定能将此物抓了回来,但这时内劲不受使唤,只是向外膨胀,却运不到掌心之中,只听得拍的一声响,那物落入了井底。
达廖空暗叫“不好!”伸手怀中一探,落入井中的果然便是那本《长生经》。
他知道自己内息运错,全是从《长生经》而起,解铃还需系铃人,要解此祸患,自非从《长生经》中钻研不可。这是关涉他生死的要物,如何可以失落?当下便不思索,纵身便向井底跳了下去。
他生恐井底有甚尖石硬枝之类刺痛足掌,又恐方青鸾自行解开穴道,伺伏偷袭,双足未曾落地,右手便向下拍出两掌,减低下落之势,左掌使一招“回风落叶”,护住周身要害。
殊不知内息即生重大变化,招数虽精,力道使出来时却散漫歪斜,全无准绳。这两下掌击非但没减低落下时的冲力,反而将他身子一推,砰的一声,脑袋重重撞上了井圈内缘的砖头。
以他本来功力,虽不能说已练成铜筋铁骨之身,但脑袋这般撞上砖头,自身决无损伤,砖头必成粉碎,可是此刻百哀齐全,但觉眼前金星直冒,一阵天旋地转,俯地跌在井底。
这口井废置已久,落叶败草,堆积腐烂,都化成了软泥,数十年下来,井底软泥高积。达廖空这一摔下,口鼻登时都埋在泥中,只觉身子慢慢沉落,要待挣扎着站起,手脚却用不出半点力道。
正惊惶间,忽听得上面有人叫道“国师,国师!”正是那四名吐蕃武士。
达廖空道“我在这里!”他一说话,烂泥立即涌入口中,哪里还发得出声来?却隐隐约约听得井边那四名吐蕃武士的话声。
一人道“国师不在这里,不知哪里去了?”
另一人道“想是国师不耐烦久等,他老人家吩咐咱们用大石压住井口,那便遵命办理好了。”
又一人道“正是!”
达廖空大叫“我在这里,快救我出来!”越是慌乱,烂泥入口越多,一个不留神,竟连吞了两口,腐臭难当,那也不用说了。
只听得砰嘭、轰隆之声大作,四名吐蕃武士将一块块大石压上井口。这些人对达廖空敬若天神,国师有命,实不亚于国王的谕旨,拣石唯恐不巨,堆叠唯恐不实,片刻之间,将井口牢牢封死,百来斤的大石足足堆了十二三块。
耳听得那四名武士堆好了大石,呼啸而去。达廖空心想数千斤的大石压住了井口,别说此刻武功丧失,便在昔日,也不易在下面掀开大石出来,此身势必毕命于这口枯井之中。
他武功佛学,智计才略,莫不雄长西域,冠冕当时,怎知竟会葬身于污泥之中。人孰无死?然如此死法,实在太不光彩。
佛家观此身犹似臭皮囊,色无常,无常是苦,此身非我,须当厌离,这些最基本的佛学道理,达廖空登坛说法之时,自然妙慧明辩,说来头头是道,听者无不欢喜赞叹。
但此刻身入枯井,顶压巨岩,口含烂泥,与法坛上檀香高烧、舌灿莲花的情境毕竟大不相同,甚么涅槃后的常乐我净、自在无碍,尽数抛到了受想行识之外,但觉五蕴皆实,心有挂碍,生大恐怖,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