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不想活了。
这是徐渡野心底最深的判断。
他和红袖不太一样。
虽然同样背负着仇恨,但是他没见过祖父,和父亲相处的时光也不算长。
他的仇恨来自于成长过程中经历过的父母缺失之痛。
可是红袖呢?
是眼睁睁看着全家女眷吊死,看着自祖父起,一家三代男丁被斩首……
那种血海深仇,唯有血洗才能释怀。
红袖等不及了。
她太想要一个结果,哪怕是自己身死,也再所不惜。
这样,至少她解脱了,不用再痛苦。
上次去见红袖,红袖已经表达了这种想法。
他听懂了,但是他没劝。
他无法对红袖感同身受,但是只要想想,也会觉得,她活着,也实在太痛苦。
红袖这辈子的所有快乐,都结束在被抄家的那一刻。
往后余生,没有一日不是煎熬。
情啊爱啊,早就激不起任何波澜。
只是徐渡野没想到,红袖行动那么快。
上次他去见她的时候,红袖应该已经准备好了离开。
孟映棠并不知道这件事和红袖有关,只是跟着感慨了一番。
正如徐渡野所料,魏王和李随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魏王不许李随发兵,情急之下,甚至说了狠话。
不过魏王性子软,很快又变成了央求,甚至哭哭啼啼。
总之,李随没能立刻发兵剿匪,心头憋着气,每日都在操练亲卫,弄得亲卫苦不堪言。
可是有件事,徐渡野说错了。
红袖没有出远门。
在他和孟映棠聊天的第三日,红袖难得来了王府。
她先去求见常王妃。
常王妃待人接物,滴水不漏,脸上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正要让人给你送节礼去,我还特意叮嘱给你送两个蜜瓜,你最喜欢。”
红袖面色淡淡,“多谢王妃娘娘惦记。我知道你并不愿意看见我……”
常王妃笑意僵在脸上,面色尴尬。
吴嬷嬷见状,连忙带着屋里的丫鬟都退了出去。
常王妃缓了口气,靠在身后迎枕上,“筠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会忘记从前我们闺中交好……”
“你别说话了。”红袖道,“我怕我想拂袖而去。”
常王妃:“……你这嘴,一贯的不饶人。你既不让我说,那你说吧,你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你应该也知道华清被掳走的事情,我这几日,一个囫囵觉都没睡成,头晕脑胀,招待不周之处,你多见谅。”
“没什么事情,就是想来看看你。”红袖道,“我们认识很久了。”
想见见她,见见旧时光,仅此而已。
常王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答应一声,然后就沉默下来。
气氛变得凝滞。
常王妃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猜测和阴谋。
沉香屑在博山炉里碎成细雪,菱花格窗漏进阳光。
红袖端坐在酸枝木玫瑰椅上,侧颜姣好,娴静淡雅。
她看着疏漏的光影,恍若十五岁时坐在闺房之中,焦急等待太子上门的旧时光。
“我该走了。”红袖霍然起身,不复之前的娴静,仿佛号角响起,而她将奔赴金戈铁马,面容决绝。
“筠儿?”常王妃大惊失色,不由喊了她一声。
红袖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转头离开,耳垂上摇晃的明月珰,带出点点银辉,刺得常王妃眼眶生疼。
那是红袖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