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病房里一片寂静,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细微的“滴——滴”声,像时间在无声地流逝。昏暗的灯光在天花板上投下淡淡的光晕,病床旁,顾栩言安静地坐着,手肘支在膝盖上,疲惫却温柔地注视着乔木。
生命体征平稳之后,乔木就被转入了高级病房。严晴和顾城在病房吵了几句,顾栩言把他们赶出去了。
凌晨两点,乔木的眼睫微微颤动,缓缓睁开眼睛,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比意识清醒更早察觉到的是顾栩言的体温,脸颊上被他轻轻用手背贴了一下,乔木转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正近在咫尺。
“哪里不舒服吗?”顾栩言微垂着眼,神情疲倦关切地问。
乔木轻轻摇了摇头,盯着顾栩言看了很久。
“怎么?”顾栩言似乎笑了一下,那双眼睛里是有片刻笑意的,“碰坏了脑袋,不记得我了吗?”
乔木被这句话逗笑,觉得既矛盾,又奇怪,都这样的境地了,他们竟然还有力气笑。“哥……”
他开口唤道,却发现从嘴唇到喉咙都干疼得要命,“想喝水……”
“好。”顾栩言起身给他倒。
房间里太昏暗,这样的距离也看不清什么东西,但乔木的目光并没有移开,只用那样近乎平静的眼神看着顾栩言的背影。
温热的水流进杯子里,顾栩言拧上吸管杯的盖子,转身递到了乔木的嘴边,乔木小口小口地喝了几下。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浑身都疼,他最讨厌疼了。
“还喝吗?”
乔木摇了摇头,“不了。”
“嗯。”顾栩言把手收了回去,乔木这才看到他的手上也缠了厚厚的绷带。
“顾栩言……”他的声音有点颤抖。
顾栩言看了看他目光盯住的方向,轻声安抚了一句,“不疼。”
又是这样的话。
这个人,即便骗人,也懒得想什么新鲜的话术。
“医生检查过了,没有什么大事。有些脑震荡,轻微内出血,腕骨骨折,其他部位擦伤。”
“司机呢?”乔木问,“他有没有什么事?”
顾栩言的目光暗了暗,“没有……”
司机……
送乔木回去的司机,也是严家的人。
跟在严晴身边的,能为严家使用的人。
所以这场车祸是故意制造的,可责任却是双方的,一个故意失误,一个故意撞上。
在撞击发生的瞬间,司机早已打了方向盘,将事故碰撞带来的伤害都叠加在乔木身上。
可乔木在醒来之后,第一个关心的却是加害者。
“你自己的伤都要养很久呢?”顾栩言摸了摸乔木的头发,“不知道会不会撞坏。”
“以后不聪明了,不还是要难过?”
乔木动了动唇,想笑一下,却没有笑出声音来。
“再睡会吧,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顾栩言温声劝道,“天亮了,再陪你说话。”
一股酸涩的暖流流经心脏,乔木觉得心里又酸又涨,看着暗夜中,顾栩言那张模糊不清的面孔叹息,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了这份静谧:“哥,你走吧。”
顾栩言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藏着看不穿执着。他微微笑了笑,声音低哑:“你让我去哪里呢?”
乔木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劝解顾栩言,“别这样,哥,到此为止吧……”
无望的沉默持续十几秒,像是过完了人的一辈子。
顾栩言笑意淡了些,泛着苦,声音也如此,羽毛般的话语飘在空中,却压得乔木的心生疼。
他问——“你不要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