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
是信上给云岫定下的日子。
是解决一切是非恩怨的日子。
晨起伊始,云岫就在东大街上了。
东大街这么大一片,她在哪里?
在一个插了旗子表明这里可以饱肚子的棚子下……
吃面。
那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子破烂不堪。油腻的像是猪肉摊子上的擦桌布,勉强能看清楚上面写了一个斗大的“面”字。
旗子下正是一口大锅。
她抬眼看了看一只手抄着笊篱搅和浑浑不清的面汤的小老板,这人和他身前这一锅面汤一样浑浑不清。
他在打瞌睡。
睡着了就不会饿了。
这年头,生意不好做。他除了在客人落座之时强打起精神问问人要吃点什么之外,他是不愿多说一句话的,说话太累,累了就想吃饭,他吃的可不少,一张嘴准要把今儿个的盈利给亏进去。但凡能不说话的,他绝对不会开口,哪怕客人要结账,他都懒懒散散地比划一个数作罢。
云岫的筷子尖上落了一只秋天的苍蝇。
这只苍蝇可能和卖面食的小老板是同一个遭遇——饿了。
还饿倒了。
小“手”搓着搓着,腿儿一歪,便落进了云岫的碗里的汤汁中浮水。
云岫沉着脸,把碗往前一推,筷子一搁,大声说道:“老板,换一碗。”
小老板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他被云岫这一声叫喊吓得一激灵。
“怎,怎,怎么了?”难怪不愿意说话呢,这人还口吃,别人说两个字就能表达清楚的,他要说四五六七八个字才能解决,费神费力的很,所以饿得快。
“有苍蝇。”云岫回答道。
小老板放下了笊篱,走了过来,“哪,哪,哪儿呢!”
云岫用筷子扒拉了一下沉溺在汤汁中半死不活的苍蝇。
“瞧见了吗?你这苍蝇还在浮水。”
小老板许是见怪不怪了,讹他的多了去了,在他心中,这姑娘如此“花容失色”,定是想吃白食。
他收拾吃白食的人是在行的。
只见小老板嘴一歪,眼一瞪,从筷筒里抽出了一双筷子,夹起那只浮水的苍蝇。
他的喉头一滚。
把这只还活着的苍蝇给吞了下去!
云岫咽了一口唾沫。
小老板面露得色,哂笑道:“哪,哪,哪有苍,苍,苍蝇,蝇呢?胡,胡说八,八道!”
他一抹嘴,夺过云岫的筷子,把碗里还剩的一点儿面给搅和匀了。
他又说道:“想,想,想吃白,白食?没,没,没门!”
“……”
云岫忽感一路顺风顺水的她,在阴沟里翻了船,还呛了一嘴脏水。
“还吃,吃,吃不吃!”小老板的鼻孔都向着天了,他为自己的“壮举”由衷地感到激动与高兴。
“结账。”她的心可没小老板那么大。
当小老板张开手掌比划了一个“五”,云岫摸出五枚铜板排在了桌上。
“五,五,五十文!”
“……”
“谁家的面这么贵!”来者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坐在了云岫的旁边。
眼看着有人来助阵,小老板抓了慌。
“说,说错了,十,十五文!”从五十降到了十五,小老板觉着嘴皮子发麻了,他生怕这位方姓公子突然不满,便要了他的命。
十五文并非市价,这远远高于了市价。
“哎,别降,降了它就不好吃了。我还从未吃过值得了五十文的面,我出五两。”
方梦白摸了摸鼻尖,一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