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九的夜里,无月,无星。
黑漆漆的大地上画舫里的几人,尽欢,无眠。
所有人都放下了自己的身份,以江湖上的规矩来。
云岫觉着,这三个男子能成为挚友是必然的。
仅此而已。
八月二十。
有雾。
就像云岫在江枫城第一次见到苏翊的那一日。
只是这雾气,比那天的浓雾薄了几分。
至少她能一眼看去,将江上有几多船只数个大概。
夜幕低垂。
苏翊攥紧了云岫的扇坠儿。
直至今日,他也没再度开启这块碧玉中的“秘密”。火折子无数次亮起,又熄灭。
他知道里边是什么,更知道这种幻象能够带给他快乐,这种被他称为真正意义上的快乐。可是,他不想把这个仅存的希望烂在开始腐坏的生命里。
不合时宜。
如果这一生还可以见到孟寒初,他想,不,他希望是在他生命的倒计时里,那个时候,自己是幸福的吧,对人世间充满了感激。然后在梦里每日每夜,每时每刻,一直握着她的手。
他突然热泪盈眶。
就算见到了她,他该同她说什么呢?
苏翊平缓了自己的呼吸。
他还没想好。
“小姐。”
鸦黄在她耳边轻唤着。
成败在此一举,成则皆大欢喜,败……不能败。她捏了捏拳,怎么能失败。这是决定云岫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鸦黄能感觉到掌心里被汗水润湿了。
潮着的感觉并不大好。
她在害怕。
比起虎牙岭一战更教人害怕。
那时候,云岫领着她们出营,花钿对她说若是自己回不来了,还请鸦黄将她的魂魄以秘法禁锢在这片土地上,守护着这一望无际的荒原。
最后死的却是胭脂,出乎所有人意料。
因为花钿通常是走在最前的,算起来胭脂是最不该死去的一个。
鸦黄还能想起在胭脂倒下的那一瞬,她觉得天都塌了。所幸其他人无恙。
她两个食指相触,拉出一道如白雾的线。
“小姐,只有一次。”她吞咽着唾沫。
云岫明白,那块碧玉能让苏翊见三次孟寒初,而这个秘术成就成,不成就不成,没有重来的说法。
“我知。”她沉声道。
苏翊有了隐隐的期待之感。仿佛这么多年里,他活的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不会期待次日的朝阳升起,夕阳落下,只会一味地延长自己的生命。
之所以吊着这口气,是因为他还存了一点奢望,他一直拖延着阳寿,就是在等待能再次看见孟寒初。
如果可以,他不会再让故事重演。
“云姑娘,我想知道,这次的我是局内人还是局外人。”苏翊完整地把想了好些天的话说出来了。
云岫怔住,她思虑着,看进他的眼里,“局内人,你还是当年的你。”
苏翊重重地点头。
云岫的指腹压上他的腕脉,“苏大夫,你在紧张。”
苏翊没有再系那与衣衫同色的带子,他的手上那串檀木珠子也没了。好似多年的心愿达成,就不用祷告天上那些虚无缥缈的神和安抚伏在心底的鬼了。
鸦黄轻咬下唇,她两掌之间的白雾越发浓郁,她用尽全力压进了几个时辰前就在地上摆好的阵里,正对阵眼。
“小姐,让我来吧。”背上浸出的汗珠子在衣裳里滚动,一滴一滴地往下坠着。
云岫摇摇头,勉力一笑,“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成与不成,全是我该受着的,还是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