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城码头。
刚靠岸的大船上走下一名女子。
同行之人不自觉地为她让出了一条道。
在他们眼中,这是一个奇怪的人。
她从踏上大船伊始便不同他人交流,更不会取用船上供给的水与食物,只是自顾自地在甲板上开小灶,她带上来的一竹篓子鱼还有一大桶水都被她熬成了乳白如奶的鱼汤。
每日清晨与傍晚她便捧着瓷碗站在甲板上望着天边发呆。
放空的双眼中蕴含着不一样的复杂感情。
或想念,或后悔,或遗憾,或迷惘。
还有未来可期。
如不是有人偶然间听到她的叹气,大家都认为这女子是个哑巴。
下船时,她放下斗笠上笼着的一层轻纱。
海风掠过,薄纱一角下是漫山花红点在了她唇峰上,留予他人无限遐想。
她抬手按下斗笠边。
这是习惯使然,是已融入骨血的动作。她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怕见天光,也忘了如何坦然面对。
她将铜制号角别在身后,展开手中地图。
这张图是狗爷临走前硬塞给她的。
已是多年未踏足岛外的天地,她对春末夏初时分的扬城花景并不感兴趣。她的目的很明确,去云殊城,再折返回扬城。
咬着唇,仔细瞧着纵横交错的线条,她在思考应该往哪一边走。
手指在一条蜿蜒道上划过,她最终敲定了自己行进的路线。
与拄着拐的佝偻河叔擦肩而过。他昏花的眼根本辨不清她是谁,因故不关心这样一个人会去往何处。
路旁是逢赌必输的张青跌坐在竹箩里抱着一坛酒嚷嚷着今夜不醉不归,双眸中是闪烁不定的光亮,那久久不肯落下的热泪,是他积压在心中的情绪爆发。
可她现在无心上前去问问青哥儿在忧愁些什么。
余光扫过,其余熟悉的故人,都不在这里。
抬眼,目光所至,是云雾缭绕的那一座孤城。
有人自称是云殊城里最美的云朵,那大红大紫的袍子真真是艳俗至极,一想到这里,她不禁扬起一个笑容。
五月就是五月,他是迫切归家的云朵,她是追逐云朵的鸟儿。
据说那座城能使得游云驻足,飞鸟难渡。
但那座孤城里,有她想见的人,不管再难她都要趟过去。
她没有在扬城过多停留,搭上车马,付过银钱后等待车夫带着她直奔云殊。
想来,这么多年的筹谋,那人会一举得到自己想要的,她便不用再为他操心。
王妃之位,向来不是她所追求的。
永恒从来不是某一瞬间,他或许想给她情深似海,然而在深渊似的侯门之前,他们就如蝼蚁一般,漂泊半生,任主宰的神安排所谓命运。
她只想做一个平凡到极致的人,拥有平凡到极致的人生。
樱之会否也在云殊城?她不知道。
待她去见过那人,交还铜制号角之后,再回到樱之最喜欢的地方,买一处小院,与樱之朝朝暮暮不分离,粗茶淡饭细数流年。
她往后一靠,合上双眼,她做了充足的准备只为了和樱之再度遇见。
……
厚重的云层掩住了那一轮金乌。
青白的穹顶罩在了苍茫大地上。
在阴翳的天幕下,一骑两人,往云殊城去。
云岫攥着缰绳,她尽量与后面的人保持一拳距离。
马背上的颠簸并没有让她感到有半点不适。
马蹄踏起的尘土愈发少,渐渐放慢的速度,云岫由此知晓已踏过了扬城边界。
放眼望去,是越来越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