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筑城的地势有些不同寻常,城内地形忽高忽低,城宫所在的位置恰好位于整个城的最高处。
当洪水袭来时,最高处的城宫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可城内的生民,几乎迎来了毕生的绝望。
再没有出城宫之前,里面的人还想象不到外面是一副怎样的光景,可一旦他们看到城内的情形,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填满了震惊与恐惧。
天筑,俨然已成为一片泽国!
洪水混着泥浆充斥在这座不大的城内,没过人的胸口,一些身形稍稍矮小的人只能立在高处,若不小心倒入这泥水之中,再喝上几口水,即使不被淹死,也免不了被呛得只剩下半条命。
绝大部分屋舍早已不见踪影,少有根基稳固的也只可望见几根木头立在那里,再不看不到其他。城民们在水中摸索着前行,有些面露惧意,有人嚎啕大哭,有人双目无神。
然而,更多的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洪水冲走的人,他们已不知被带到何处。许是极遥远的荒郊野岭,许是就在人们脚下,任凭幸存的人从他们身体上踩过,软绵绵的一块。可是他们感觉不到脚下的恐惧,更多的惧意来自于眼前这漫无边际的水泽,来自于刚刚失去家人后内心深处的绝望。
没过胸口的水泽本是一片泥黄,可远远看去,却又如一摊血红。这摊红还在缓缓蔓延,从天筑城内往外散开去,仿佛往日的清晨,东方太阳升起时逐渐散出的光晕。
太阳光泽大地,世人皆无可逃脱。而这满地的人在水中漂浮,着实比不起一只蝼蚁。因为蝼蚁尚且能够在地上敞开前行,可他们无法做到。
繁华的天筑城,六域中声名赫赫的天筑,竟在顷刻间变了样。往日的街不成街,城不成城,人不成人。
重华与弄知两人缓缓往前走着,任由泥水没过大部分身躯。他们顾不了太多,只一心想到那筑堤处,看看是否能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望着眼前的一切,两个人心里都有了一种设想,但他们却又打心底里不愿意相信。
本以为他们会就这样奔过去,可当重华在水中淌了几步,看着身边的城民皆吃力地往高处求生,他终究无法对此视而不见。停下片刻,没有过多的犹豫,转而调转了方向。
目光所及之处,一个孩子在水中扑腾,他猛地将其抱起,替他擦了擦沾在脸上的泥。那孩童的模样看起来不过六七岁,此刻眼中竟没有那股难得的清澈,而是如同到达地狱般的恐惧与不安。
那束强烈的目光看得重华心里一阵刺痛,他将那孩子高高抱在肩头。“别怕,不会有事的!”他拍了拍孩童的背,又将他高高举起。
孩子并没有说什么话,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要将许久未曾喘过的都补回来。同时依旧用那双大大的眼睛望着眼前的一切。
弄知领会了重华的意思,也朝四周望了望,开始在水中捞人。
能在水中站立起来的人他们自不必先管,更多是寻找孩童和身形矮小之人。幸好两人都有些高,身体也有些力量,方能在水里站稳。
城宫内的一些令士也陆续赶来,只是天色越发渐晚,水中什么也看不到。不知多久,城中一些高处慢慢燃起了火把,将这座水城照得亮了一些。
约莫到了大半夜,水终于退到了腰间的位置,行走起来也方便了许多。
重华和弄知背靠着站在水中,只觉得腰酸腿酸。他们想坐下歇一会儿,可是一坐下,水就会没过头顶。而城中的几处高处,几乎挤满了人。他们在那里哭嚎着,或许是冷,或许是饿,又或许是害怕。
“魏俞泓的令士有回来的了么?”重华的声音轻了许多,面色都显得有些发白。若不是身体有些强健,在水中泡上半天早已让他们没了气力。
“我刚才看到回来了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