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病了,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以至于愈演愈烈。这般的人物,突然就病倒了,让人听了都不敢信,主政了二十年,也被人厌恶了二十年,被人巴结了二十年,怎么说病就病了?
其实在此前,大家就猜测,以蔡京的身体状况,只怕也熬不了几年。可是这个时候突然传出消息,让那些信誓旦旦的人都有些触不及防。
一开始,只说是得了病,后来,大致都认为蔡京已经命不久矣了。据说昨天夜里,城中的几个名医都被叫了去,摇头叹息地出来,到了早上,宫里的御医也去探了病,结果也是唏嘘着出来。
先是卧病,接着是咳血,种种的流言,大致都是如此,有人已经下了定论,太师肯定活不过今年。
正在不少人弹冠相庆的时候,奇迹却发生了,大清早的,蔡府门口那顶小轿风雨无阻稳稳当当地又停在了中门这边,接着就有人看到几个蔡府的人搀扶着蔡京出来,蔡京进了小轿,径往门下省那边去。
门下省也传出消息,说是蔡京仍旧在门下办公,不过却仍是咳嗽,一副病怏怏的样。后来有人传出惊天动地的消息,太师丢弃在门下省的手帕里果然有血,是咳出来的。
立即有人梳理出了脉络,太师这是回光返照,是在勉力支撑,他在的时候,尚被人欺负成这样,若是他不在,还不知蔡家是个什么光景。所以他拼了老命,也要维持,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强撑着。这个时候,反而不能告病,反而不能致仕,骑虎难下,进来容易抽身难啊!
蔡府那边,也有消息传出,说是蔡家几房分开,一路留在汴京,另一路直接坐了漕船,南下福建路回老家去。
这又是一件咨政局和坊间那边一提的事,大家已经预感到,蔡京已经在为自己留后路了,在为蔡家做后的盘算。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终究还是湮灭下去,因为此后几天,蔡京仍旧撑着身骨去门下省,蔡绦仍旧去兵部,虽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伸腿,可是天天反复拿来说,也没什么意思。
只是朝堂里的官员,此刻都已经开始谋划,党那边,要改换门庭。蔡京的门生,也都突然转了性,不管怎么说,大家都知道,蔡京一倒,就是清算的时候,现在再不未雨绸缪,这官就作不下去了。
朝廷和江湖差不多,不缺的就是墙头草,蔡京大把的大把的门生,纷纷上疏,俱言政弊端,对蔡京的国策大加抨击。有的,直接带了礼物,往卫郡公、往祈国公、往沈傲的府邸去,颇有些卖身投靠的意思。
猜忌中的汴京并不见得有什么不同。唯一不一样的,就是从前说话的人突然不说了,从前不敢说话的人却有了底气。党、旧党,斗了几十年,你方唱罢我登场,这个节骨眼,又要换一拨人了。
有的人还在流传,说是几个蔡京亲近的门生去拜谒了卫郡公,蔡京在府里,呕血三升,一下人事不省。说的人玄乎,听得人却也信,自己的得力助手,突然一下落井下石,莫说是蔡京,便是自个儿,也得呕血不可。
可是呕血归呕血,蔡京终究是没死,仍旧掌握着大宋的中枢,门下省。
蓬莱郡王的府邸,每日都车马如龙,拜谒的,问安的,递名刺的都有,恬不知耻的人在名刺上具名门下走卒也是有的,无赖的就写:恩府门下走狗。
这种卖身投靠之人倒是不少,也不觉得有什么羞耻,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还装个什么装?如今大宋真正说话有用的,还真是这位郡王爷,看看人家的声势,人家的威风,比那太师直甩三条街。
对这些人,沈傲只吩咐挡回去,也不说什么重话,他每日照常去武备学堂和鸿胪寺,其余的事,一概不管。倒是有人向他提及蔡京的事,他只是愕然一下,道:“太师原来病得这么重,若是有机会,小王倒是要去探望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