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埋头书写的厄兰兹已经散开了眼瞳,眼前除了那一行诗之外别无他物。赛吉不论发出多大的声音,在他眼前怎么晃动,或者怎么推搡他都没有作用。
诗一行行增加,血一点点减少。
写成的诗随意地散落满地,似乎它们存在的意义只在被书写的那一刻,抬笔后就不再重要。世上除了厄兰兹再没人能读懂这些诗,但任何人都能感受到它在传递什么。
他就这样写着,直到太阳溺死在海底,重生为血月一轮。
血红月光照在纸上,此时每行每句都皎洁得像水银,稍微一弯曲纸页似乎就要直接流出这张纸。
注射器里的最后一滴血彻底干涸,给这首诗划上句点。
笔杆从厄兰兹手指尖滑脱,圆润的笔腹咕噜咕噜滚在桌面,躺在深红色转向黑褐的纸面。他晃晃脑袋,点燃了房间里的煤气灯。
白光驱散血月异样的光照,让厄兰兹可以重新审视这些洒落满地的纸张。他捡起一张又一张,看到第一行字时便把纸放到一边,做了三次占卜之后才敢再拿起一页。
“你...你清醒了...?”
赛吉从床底下探出脑袋,担忧地飘起来飞到厄兰兹身边。
“这都是什么东西..我根本不可能写出这种东西来。太..激进了,但我不能排斥它的魅力。”
厄兰兹扫过一行行的字迹,他知道这些都是用他的血液书写的,可他明明记得自己在讨论的内容是自然中流动现象和符号学中曲线的内在联系,为什么突然变成了...一种新的理论?
“我看不懂,你最好和我解释一下这是啥。”
赛吉看到厄兰兹终于正常了,把自己怀里抱着的蝴蝶面包取出来,白球上开裂出一条嘴巴般的细线,咬下大半截面包。
“这是我自己用今天下午,基于赫卡忒特征和权能编出的语言写的一首诗。它..怎么说呢,类似于《罗森克罗兹的化学婚礼》,表面上是文学作品,但本质上是以此作为祭品,赞美权能,传递思想的一种魔法性创造。”
“在这里,这个作者暗示了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模型。他认为魔法既不来自于灵体,也不来自信息,更不来自能量,也不属于心理范畴,而是属于..艺术,或者文学?”
说到这里,厄兰兹本人也愣住了,因为行文是可以被从不同角度解读的,或许作者不是这个意思....
“总之,他认为魔法的要素在于,用语言,动作等艺术性的创造,唤起客体的审美体验,而这种美本身能令客观世界折腰。这理论很荒唐,愚蠢,并且难以归纳,根本不科学。”
他摊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目光时不时扫一眼地上散落的纸。
“但其中有很多想法很有启发性,非常人能想到。比如,叶芝的诗歌理论认为象征有感性的和理性的两种,分别对应唤起感情的象征和它的补集。只有两者合一才能成为最完美的状态。”
“比较典型的例子是莎士比亚的诗歌集和但丁的神曲,当你为象征共情的时候,就是在和象征背后的神短暂地合一。”
“而这个作者他否定了理性象征的全部意义,他认为,人本身就是一种感性生物,我们认识这个世界的方法是纯粹感性的,再怎么严密的实验结论也要经过人来校准,再怎么细密的仪器都只是为了弥补人的感官不足。”
“既然如此,世界不过也只是所有人一起感知的交错结果,不如把感知放到极致,除此之外什么都可以不要,追求艺术的绝对张力。”
听着厄兰兹这段话,赛吉伸出触手给厄兰兹“啪”得来了一耳光。
“你清醒一点啊!这种话怎么听都不像是正常人会说出来的!你还和个神经病一样,拿着那件海盗服说是晚礼服!你犯病了就去看医生啊!不要再琢磨这些害人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