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下,眼神更加晦暗,牙齿紧紧地咬了咬,整张脸的线条也随之绷紧。
知父莫若子,楚翊立刻从皇帝那微妙的表情变化看出了些端倪,敏锐地问道:“父皇,这件事莫非还有什么隐情?”
不少人都听说过先帝在太祖驾崩后强逼凤阳交出《太祖手札》,最后不了了之的事,但也仅限于此。
皇帝苦笑了一声,轻轻颔首,这才说起了隐藏在这件事背后不为人知的内幕:
“当年,先帝何止是为了《太祖手札》,更想要皇姑母的命!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姑母早有准备,皇姑母的亲卫上阳军早就待命,反杀了那些府军前卫将士。”
“这一夜,血染行宫。”
“皇姑母带兵直逼至皇陵,在太祖的棺椁前以长刀指向了先帝……”
听到这里,顾燕飞微微凝眸,差不多猜到了后面的结局。
凤阳终究是不够心狠,若是她足够狠,杀了先帝,何至于会有今天。
皇帝还在接着往下说:“先帝以及当时的几个肱股之臣软硬兼施地苦苦哀求皇姑母,一方面动之以情,另一方面又晓之以理,说起了当时大景的内忧外患,益州内乱,西戎派大军突袭凉州,还有东北山匪为患,南越人更是虎视眈眈……那个时候,大景皇室若是起了皇位之争,那么大景江山危矣。”
“先帝当时就跪在太祖的棺椁前起誓,此生不会再对皇姑母下杀手,如违此心,让他的魂魄永世禁锢,死后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先帝发下毒誓后,又向皇姑母索讨《太祖手札》,还口口声声说若非皇姑母私藏手札,他也不至于想岔走偏,指责是皇姑母逼他的……”
“为了大景江山,为了太祖在天有灵,皇姑母不想和先帝内斗下去,也在太祖的灵前发下同样的誓言,保证《太祖手札》不在她的手里。”
皇帝深深地叹了口气,声音越发沙哑得仿佛被砂石磨砺过,“当朕匆匆赶到皇陵时,只听到了皇姑母的誓言,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太祖手札》的确不在皇姑母的手中,也就意味着皇姑母不可能违背誓言,这誓言也不过是让先帝求个心安,免得他一直疑心皇姑母手头藏着手札。”
直到今日,顾燕飞说起了灵魂禁锢、魂飞魄散以及死后入不了轮回这三点,皇帝这才联想起了这段二十一年前几乎快要以遗忘的旧事。
皇帝的直觉告诉他,这应该不是一个巧合。
子不言父过,但皇帝对先帝就算曾经有过什么孺慕之情,也早就在过去几十年间消磨殆尽了。
先帝既非一个合格的父亲与弟弟,也非一个合格的皇帝。
二十一年前这个所谓的“誓言”应该是先帝杀凤阳不成,留的一个后招,而凤阳因为顾忌大局,中了先帝设的局。
皇帝闭了闭眼,一手在椅子的扶手上又抓了抓,掌心都是潮湿的冷汗,问道:“燕飞,你觉得这件事与皇姑母的‘病’可有关?”
他的眼神复杂,即便心里已经有了八九成的把握,但还是希望从顾燕飞口中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顾燕飞微微点了点头。
立誓就跟言灵相似,普通人随便立誓不会有言灵的效果,可如果有精通道法的人做法,那么誓言就不再是普通的话语,甚至可以成为一种诅咒。
二十一年前凤阳所发下的那个誓言就是一个诅咒,它如锁链般死死地缠在凤阳的魂魄上,在漫长的岁月中,禁锢、损伤了她的魂魄。
顾燕飞一言不发,可皇帝与楚翊都是聪明人,从她的眼神中,足以他们猜到许多。
空气近乎凝固,压抑凝重。
皇帝发白的嘴唇微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神情悲怆,更有对先帝的义愤。
他还想说什么,就听外面响起了大太监赵让尖细的禀报声:“皇上,康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