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仲终于忍不住问道:“高僧,可有人托付你什么事么?”
广濬奇道:“何人?托付何事?”
孙仲和崔圆闻言都是一惊,对视一眼,崔圆换了一种问法,道:“寺中只有高僧一个人住,还是有人挂单?”
广濬笑道:“普贤寺废弛已久,既无香火又无供奉,何来僧人挂单?”
孙仲和崔圆大感失望之际,却听广濬道:“原本十几年来都是我一人在寺中……”
孙仲忙问道:“现下呢?”
广濬接口道:“
现下却又多了一个活死人。”
罗罗一个机灵,道:“哪儿有死人,死人怎能又是活的?难道是行尸?”
广濬笑道:“活死人只是譬喻,他虽然活着却似死了一般,你们在大殿中站了这半日,不是也没注意到他么?”
众人闻言皆惊,各自转头四下张望,却见大殿一角地上箕坐着一人,此人身子斜倚着墙柱,首如飞蓬,散乱的头发又枯又硬,他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整张脸都埋在阴影之中,身上的衣衫破旧邋遢,已辨不出原来的色泽质地。
此人虽在房内最暗的一隅,却也没有刻意的藏匿,众人进殿之际居然没有察觉他的存在,究其原因,一则广濬操琴实在太过神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二则确如广濬所言,此人身上果然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广濬操琴时能将炁藏于自然之中,却也并不是没有炁,此人的身上却了无生气,就是此刻众人其实也不能确定此人是死是活。
罗罗虽已不小了,不怕活人却怕鬼神,半边身子躲在柳汲身后,问道:“大和尚,你确定这人还是活死人么?莫不是你多日没看他,已经成了真死人了吧?”
江朔却知此人确实是活人,江朔内力深湛,更悟彻了炁体源流之妙,此前不过是没注意到那人,此刻见到,自然能察觉他的呼吸之声,甚至看到他胸口的微微起伏,此人给人“死人”之感,并非无炁,而
是全无求生的意志,让人有行尸走肉之感。
巧珠却快步上前,捧起那人的脸,只端详了片刻,便大哭道:“阿爷!是你!你果然没有死!”
除了崔、孙二人,余人皆是一惊,这活死人居然是巧珠的阿爷,小李将军李贞元?
江朔问广濬道:“大和尚,此人真的是李贞元李将军?”
广濬却茫然地摇摇头道:“什么李贞元?什么李将军?”
他虽是蜀人,又回到峨眉山住了十几年,但他只一心追索琴道和禅理,于世俗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别说李贞元,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宓,他也是同样不知。
浑惟明好笑道:“高僧你完全不认得此人?是谁把他送来此处的?你都不问一声他名姓的么?”
广濬反问道:“我为何要问他的姓名?又不是我请他来,他来也不是为了我,我二人既然毫无关系,我又何必知道他,他又何必告诉我?”
广濬是禅宗高僧,说话常用偈语,颇具深意却也晦涩难懂,浑惟明只好苦笑着摇摇头。
那边巧珠已经抱住了李贞元,又哭又笑,在她丰沛感情的衬托下,形容枯槁,毫无反应的李贞元更像“活死人”了,巧珠见他没反应,抓着他的肩膀轻轻晃动,泣道:“阿爷,是我,我是巧珠啊,你不认得巧珠了吗?”
李贞元却突然抽搐起来,紧接着竟然口吐白沫,双眼翻白发起癫来。
巧珠大惊道:“阿爷,你怎么了?”
崔圆、
孙仲也吓了一跳,上前查看,却也不得要领,罗罗上前拨开三人道:“李将军这是肝气郁结,才不认得人了,方才被巧珠一摇,肝风内动引起的惊痫,没事儿,看我来治!”
三人还不知这个说话大大咧咧的女子居然是个医师,还来不及问她药方,却见罗罗手腕一抖,袖中飞出一团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