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随着晨鼓进入成都府,成都自古有“天府之国”的美名,虽不及长安、雒阳,其繁华富庶却也远超罗罗的想象了。她东张西望,无事不觉新鲜。江朔也从未到过成都府,但觉与二京的宏伟气象,边城的肃杀冰冷,江南的烟雨空蒙都不尽相同,四周虽无高楼广厦,却也繁华热闹,走在街上颇觉闲适。四人寻一处邸店,寄了马匹行李,左右无事,出门在街上闲逛,日已近午之时,忽听人声如沸,只见大街上人流向一处汇聚,罗罗喜道:“有热闹看了!”三人拗不过罗罗,只得随着一起去看热闹,此时街上已经挤满了人,四人也只能随着人流缓缓而行,到了一处十字街口终于再难前进一步了,一众百姓都努力伸长脖子向前张望,活像一只只被无形大手抓住脖子提起来的大鹅。江朔身材高大,从前面人群缝隙间能看见街心搭了一个大木台,无论是开坛讲经还是搭台唱戏,从来没听说过在街心占路的。罗罗却生得矮小,什么都看不见,她急切地问左近一人道:“大哥,这是看的什么热闹呀?我怎什么都没看到?”那人道:“正主还没到哩,自然看不到。”罗罗问道:“什么正主?演的什么戏?”那人瞥了罗罗一眼,看他们一行人风尘仆仆,显是外乡来的客商,道:“看你们新来的,难怪不知,今日演的是杀头好戏哩。”四人一听顿时倒了胃口,生活在成都或许觉得天下太平,杀个头都能当戏看,四人却都见惯了生死,对杀人可提不起任何兴趣,罗罗道:“我们走吧,杀头有什么好看的……”那人却道:“寻常杀头原也没这么多人看,今日所杀之人却大有来头。”罗罗却仍提不起兴趣,道:“管他是谁,我们走吧。”四人正要离开,却听那人道:“哎……可怜李将军,这头砍得冤枉……”江朔一惊,问道:“哪个李将军?”那人瞪眼道:“还有哪个李将军?李贞元,小李将军。”江朔奇道:“我听说小李将军在南诏遭到吐蕃和南诏军队的夹击,才败下阵来,但他虽败不溃,率军退回蜀中,怎还要杀头,这却是何道理?”那人摇头道:“谁说不是呢,当年鲜于仲通兵败南诏,大军皆墨,鲜于仲通仅以身免。结果非但没有治罪,听说还做了京兆尹,这世道哪有什么道理可讲啊。”江朔听说过鲜于仲通之事,道:“鲜于仲通乃杨国忠所荐,兵败后杨国忠唯恐罪及己身,才替他遮掩,并推荐为京兆尹。”柳汲道:“这老夫可就不明白了,听说这次李宓统兵,三路伐南诏,也是杨国忠所荐,为何杨国忠保仲通,而杀贞元?”那人道:“哎……老丈,你不知道,杨国忠在朝中根基不牢,圣人让他遥领剑南节度使,李宓只是留后,杨国忠一心想要借军功给自己脸上贴金,却又不敢自己领兵出征,便强令李将军出征。”罗罗啐道:“这个姓杨的好不要脸!”她刚想说我们南人可没有这样的孬种,但被柳汲一个严厉的眼神止住了话头。那人道:“嘘嘘……小声些,你们知道李将军接到出征军令之后怎么说?”江朔问道:“怎么说?”那人道:“李将军仰天长叹道,南诏受圣朝册封,称臣纳贡,不违不悖,岂有风云突变之理?自古征战无情,知交对垒,弟兄仇杀,血染沙场,天理良心何在!”江朔听了,心中肃然,心想李宓知兵而不好用兵,确是大将之才,只可惜……”那人却不知江朔心中所想,道:“这番话不是忤了杨相的意么?今日之祸便是那日种下的,当其时,李将军长子李贞元,也就是今日要被斩首的小李将军劝阿爷道,为将者当禀忠于国,如今君命难违,纵然洞悉事态原委,也无回天之力,何苦伤精费神……”他说得绘声绘色,仿若当时他就站在旁边,亲耳听到一般,身边居然有很多百姓转过头来,围在他们身边,听这人述说,那人说完李贞元的话语之后,自顾在那里唏嘘,竟不再开口,便有人催促道:“后来呢?后来呢?”那人道:“这就要说到李贞元之女,李宓之孙女了。”人群中一人道:“不说大小李将军,怎么说他孙女了?”罗罗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