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徐温点名要自己掌兵,李德诚心里叫着连珠苦,可嘴上连声领命。毕竟眼下形势如何,他也清楚得很。即便与徐温结成了亲家,但李德诚也能掂量得清彼此又是什么关系...这等火烧眉毛的要紧时刻,又怎容得他抗令不遵?
李德诚倒不算是怕死怯战之徒,只是向来也很有自知之明,过往他建功立业,几乎也都是常从征讨,而并非独当一面,时常做为台濛,乃至当年的王茂章副手,出征厮杀倒也尽职尽责。但是与吴国军中那些战功最为卓著的宿将相较,他自问还颇有不如。
按说临危受命,统军抵御魏军的最合适人选,应该也非军中首屈一指的猛将周本莫属...可是他早已请命转调至信州,据守一方提防东面吴越国的动向。偏偏信州与镇南军接邻,魏朝大军自突破长江边界,由湖口杀入境内,周本还要调度兵马,掉过头抵御陆路上的魏军,又怎么可能赶赴此地,来集结舟师去打水战?
至于徐温的义子徐知诰,则更偏向于文臣。如今吴国虽然不乏武将,可是到了这要紧关头,方才发觉如今军中这一代将领,无论功绩与名望,似乎也都不及追随先主杨行密的那一批人......
就算是硬着头皮,却也只得上了...而李德诚方自接受命令,徐温站起身来,又沉声说道:
“北人善骑,南人善舟,当年先王虽然败于魏帝,非但未能夺回淮南军故地,就连发迹之所庐州等地,也尽落入魏人之手...可是单论水战,魏朝也从来不曾胜过我吴国!
这次魏军突破湖口,自江州杀入镇南军,也全因出乎我吴国的意料之外。可是魏朝还要大举往南调运兵马、辎重...集结升州水军精锐,务必要在长江上一举大败魏朝舟师,再控制住水路各处要隘,久后魏人难以为继,还如何能继续侵攻我朝疆土?
即便镇南军江、吉二州已被敌军攻占...但我军素善水战,杀溃魏朝舟师,截断长江水路。镇南军的西面是楚国,东面则是我吴国宣歙军地界,渡江的魏朝军旅深陷敌境,孤立无援,再遭受夹攻,早晚也将被我军荡灭除绝!”
徐温这一席话说下来,言语中也满含着一股凛然杀意。毕竟当初渐渐得受杨行密重用,也是因为他时常出谋划策。所以徐温也的确有些战略眼光,他很清楚地意识到,就算魏朝有兵马自江州在长江南岸登陆,可是吴军水师一旦重新控制住沿江口岸,那几万兵马便将如被剪断了身子的风筝,到头来也只会落得个被彻底歼灭的下场。
便如汉末三分时节,统掌大军,兵多将广,却被孙刘联军杀得狼狈拜访的曹操,而后封公称王,立的国号同样是魏,而徐温心想无论当年的孙吴,还是如今的杨吴...仍是魏、吴两国为攻守双方,而在长江上一决雌雄,要争胜的关键因素,不还是哪一方的军队更善于水战?
...三日之后,升州治下渡口港汊,一支规模庞大的水军舰队正缓缓的向长江深处驶去,但见舳舻相衔、旌旗蔽空,那般场面也甚是壮观。吴国即便国力及不上占据中原的魏朝,可相较于吴越、楚、越、闽等国也仍是明显更胜一筹。
如今也无法再暗中使坏,征讨大军都已经杀上了门,徐温先前好生经营升州,招兵扩军、壮大实力,而现在便要将自己所积累的军力投入到这场战事中,以尽一切可能力图拒魏军于国门之外。
而徐温所处的升州,距离北岸的淮南军治所扬州之间虽然有长江阻隔,可实际上也不过相距两百多里的路程...所以徐温这边有所动弹,淮南、淮西两镇安仁义、柴再用早先便已调兵遣将,派出的舟师已然溯江而上,也开始攻击长江南岸的吴国治下口岸,就等着徐温统领主力水军自升州杀出,而打响这场大规模的水战......
升州上元城以西,相距路程不远的芜湖县治下,诗仙李白也曾为此处长江古渡口做《横江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