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士林更是愤怒,接连有人敲登闻鼓、告御状,朝廷文武商量着对策,互相都在扯皮中,哪里管得了这些琐碎小事。
直至范阳道治所,北平府小吏周梅臣盗用缇骑银剑令,向御史台上了一副轴画《万里江山饿殍地狱变》,朝廷上下起先是震怒,立即下令捉拿此人下大狱,随后才开始重视北方灾情。
也不知是谁想出了办法,比照商人向边军输送粮食换取盐引的故例,提出类似的赈灾法子,即商人向北方受灾各地送去赈灾口粮,粮食入仓后,得了送粮地官员的签字画押,即可往沿海盐场取货。
甚至有人提出以爵位相诱的策略,只是被有见识的大臣联手压下了。毕竟人家几代人的积累,才有名爵赐下,封妻荫子,光耀门楣,区区几个商人就想凭着手中财货,利用一场大灾的机会,与朝臣们平起平坐,哪怕是有名无实的爵位,那也是万万不可的。
卖官鬻爵,轻贱名位,实乃取死之道!
朝廷又不是掏不出赈灾的钱粮,何必将尊贵的爵位,作为某种赏赐,给卑贱的商人呢?
前朝之所以衰落败亡,还不是被各地官商、儒商掏空了国库根基,一个禁绝朝廷与民争利的旗号,聚拢起多么庞大的势力,利益之争,简直就是维系文官集团的关键纽带。
事实上,由于朝廷重臣扯皮成风,颁布正式的谕令时,北方河东、范阳、平卢三道,方圆千里灾区,受灾民众多达八百万,早就吃空了家底陈粮,太行山以东广漠的平原,没有一丝绿色,各地出现无数饥民吃大户的场面。
蝗虫怎么能跟饥民相提并论,前者所过之处,无非是啃噬青苗绿叶,后者可是什么都吃,什么都拿,什么都抢,过的了今天,就不去想明天,只管下一顿有着落就好。
就在天灾渐渐转成人祸时,四海商会的运粮船队走海路北上,沿着曲曲折折的海岸线,抵达最远的平卢道,毕竟海上航线门清,水文地理又是相熟的人领航带路。
大概是商会幕后大佬发了慈悲心,卸下几十万石的粮食后,打出招募人手开垦东宁岛的旗号,还是一家老小都带走,实在是为地方官吏分忧解难,大大缓解了当地饥民暴走,揭竿而起、举事谋反的可能。
故土难离,对于生存下去都成问题的人来说,完全不是事。背井离乡,迟早还会有回来的一天,毕竟叶落归根嘛!
商会执事们凭着多年积累的经验,把稻草说成金条的嘴皮子,将东宁岛说地天好地好万般好,鼓动更多人随船队南下垦荒。
不得不说,这一招顺应时势,不仅有当地官府的支持,至少是默许首肯,也有饥民本身的需求,无非是给陷入绝望中的灾民们,打开令人眼前一亮的生路,给他们一个求生的选择机会。
船队归航的途中,拖家带口的饥民们吃着掺入昏睡药草的薄粥,别说有好事之徒趁机搞事,就连在船上走动都很是少有罕见。
再则,每艘船上都有专门延请的医者、药师,一旦出现瘟疫、恶疬,都备足了辟疫的丹药,更有无数不惧风浪的吊网、固定在船板上的高低床,可以容纳下足够多的人。
四海商会此举救人无数,不仅于人道而言有大功德,对朝廷赈灾也起了很好的示范和榜样作用。
原本就因咸鱼大卖而兴盛起来的造船业,以及无数出海捕鱼的大大小小的船只,都在四海商会的船队走海路北上过程中,看到了发大财的机会。
谁都知道盐铁之利是何等的丰厚,四海商会向北方再去输送粮食,不仅换取正儿八经的盐引,可以去官办盐场取货,同时还从灾区裹挟无数灾民南下,据说都是签过短期卖身契的“长工”,三年东宁岛垦荒所得,商会拿走至少六成。
先不说灾民垦荒收获拿走多少成数,单单是十几万灾民形成的势力,足以教任何势力动心了。毕竟,南海以南,有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