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咽、嚎啕,他每样都见识过了,其中有一些还是因他而起。
可曾经他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对此粗暴以待,现在却只觉无措又棘手。
在安慰他人这件事上,廖京臣明明是非常擅长的。
他懂得一大把的话术,亦在不同年龄层的社交场里实践过多次,他可以轻松做到用三两句话让一个正陷入悲伤的人破涕为笑,甚至振作起来,重拾信心。
那么是什么绊住了他的脚步和他想要伸出的手呢,或许就像那天“茸茸”在劈头盖脸的喝骂声里依然惊喜地问他是不是在关心她,说他“人还蛮好的嘛”,惹得他恼怒离去一样,每当遇到这种“廖京臣”的部分被挖掘、被需要的时候,“惊宸”总会感到抗拒和逃避。
他闭了闭眼,还是走了过去。
“茸茸”哭得专注,哭得投入,丝毫没有发觉后面有人走近。
一只手在半空踟蹰半秒,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缩又张开,最终像一片羽毛落在哭泣的“茸茸”肩上。
“呜叽?!”
被拍肩的小家伙炸着毛转过脑袋,她满脸泪痕,在墙面蹭得乱糟糟的刘海和红肿的双眼更显狼狈,几乎有种动漫里眼睛哭成荷包蛋状的效果。
“…………你怎么了。”
廖京臣艰难开口。
他想用更加“惊宸”的方式(鬼知道所谓的“‘惊宸’方式”是什么),却只让他的关心变得别扭而冷硬。
“茸茸”本就因爆哭而激动酡红的脸在看清来人是谁后涨得更红,她唧唧呜呜说不出话,只顾着抬起双手擦眼泪,可“惊宸”站在她面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笼罩住她,她的眼泪越擦越多,最后连自己都在惊讶为什么它们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怎么抹也抹不尽。
“呜、我……我不……师父……”
“茸茸”想解释,但声音在抽噎里支离破碎,她哭得停不下来。
“……”
“惊宸”轻叹一声,戴上山羊面具,右手在面向他的“茸茸”肩背处轻轻一带,将她按进怀中。
短暂的停顿后,胸口处传来的哭声更凶。
高大的黑山羊沉默着,沉默着,像一座容纳白绒兔的山峰。
镜头平移过渡,晃过墙的这边,来到墙的那边。
“……拿到枯荣草的任务太难了,我打了两次都没打过。”
“茸茸”——姜榕低着头,嗫嚅着,这是她第一次欺骗“惊宸”,可现实里那些没头没尾的恶意实在没有倾诉的必要,她对它们真的谈不上在乎,只是憋得狠了,需要找个时机狠狠哭一场。
她远比那些排挤她的人更清醒,她知道她们一切行为的动机都来自廖京臣,那位京樾大学的精英校草,然而那又如何?她自己清楚那一晚有人踩住了她的裙角,以至于她不得不张牙舞爪地找回平衡,因此意外地与那位大众情人共舞一场——如果她说在此之前她已经跳过了最美的一支双人舞,根本不在乎和廖京臣的这一支,会有人信么?
但事实就是如此。
她有好感的是网游里的“惊宸”,才不是现实里那位没见过几次面的廖京臣。
所以就像她对甘晓瑜说的,不必搭理万柠那些人,她们不配她浪费时间。
最大的反击是做好自己。
姜榕明白,全都明白,她只不过是……有一点点委屈。
哪有人胸腔里嵌着一颗坚实无比的钢铁心脏?都是肉做的,会疼再正常不过。
她于是告诉自己哭一场吧,在游戏里哭得再丢人也安全得不得了,不会有任何人知情,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原来那个强大的姜榕也有脆弱得像豆腐渣的一刻,包括和她最亲近的甘晓瑜,都不会觉得“姜榕人设崩塌”。
在外不能露怯,这是姜榕从小到大得来的经验。
越是弱小,越会被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