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公主厢门前,商音下意识扭头退步,重重打了两个喷嚏,杵在门槛那里差点没缓过来。
旻旻在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果然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尤其是像公主这般年幼,仿佛只围绕着世界的美学转悠,不论淡雅或俗媚,怎么样的珠花她都要在发髻上轮着试一番,应许她不是要挑出最美最合适的,是在创新别致。
旻旻瞧见有客探访也不惊奇,铜花镜里孤芳自赏般的赏春悲秋起来:“商娘子,你瞧,女儿家是可以如此诗情画意地过一生,喜欢的钗环珠花一年三百六十日变着样儿往发髻簪,发髻也可以编得不重样,闲时手捧诗卷品丹青,研墨执笔赋江山。无聊时花鸟走兽任你挑选,抚在掌中与它们亲近,它们也心思灵巧视你为同类,伶俐可亲。举头灯火阑珊,俯视歌舞升平,于这滚滚红尘别有一番热闹,可……”
“可那些寺中尼姑为何甘愿与这红尘断舍离呢?夜深人静愁绪时,她们也会不会想簪一头琳琅翠翘呢!”
不过八九岁孩童,言辞竟如八十九的苍凉。
皱下心头的商音嘴角微微蠕动,话也答不上来,心里却翻了白眼:终上所诉,哪里是女人的一生,分明是公主的一生!
其实也可理解,初出皇宫的金枝玉叶,没带上乳母已经不错了,何尝见识过人生百态呢!
“嗐,公主,”商音脚步放轻进门来,服侍公主妆扮,“珠花还分廉价昂贵出现在高低贵贱的妆奁里,何况人呢!”
说毕,探入妆奁要寻一支与公主衣裳相似的钗子,拿起赠予的凌霄花胜试图挽住蝴蝶髻。
公主嘟哝起樱桃小嘴儿,“兄长不让我簪这支花胜,先换一支,怕他等会来探病撞见。”
“怎么会呢?”
“兄长说这是宫花样式,逢年过节时耶耶用它来赏发朝臣妻妾,于我身份不成体统。他还命如昙当面扔到湖里去,亏如昙知我喜好,手一巧变着戏法儿扔了个铜板,响出个水声就算完了。”
“他就是这个性子,甭理会他,哪天他精光着身板也不奇怪,穿布衣还委屈他了呢!”商音如妇嫌夫的口气诙谐道来,三言两语,换过一支簪子手法流畅地扮好发髻。
同时,远在成都府更新华丽衣袍的李适突然打了个喷嚏。
想起一事,商音又随口胡诌,“那支莲花簪郑夫人见色泽暗淡便要回去清洁,偏又心疼得紧,许是要锁在她家当体己里了。”
“没事呢,我原本也只想着簪几日过个新鲜,就算她肯送我,我也不忍存真心要的。”
旻旻会心一笑,童颜像蝴蝶翅翼下欲要绽放的小花蕾,回忆自己使出浑身解数,或扮爱女或扮土匪,软硬兼施,多少曲折,郑染荷才割肉掉皮似地将簪子送出来。
可如今新鲜劲过去了,哪有不物归原主的,做的公主也不能仗势欺人。
求簪这一话,旻旻也没道理要重点提起,一言略过。
商音顺嘴提醒公主多留心身外之物的东西,可如何会知道,郑染荷连亲女儿出嫁都没舍得祖传下去的东西,碍于公主央求才松口送给的簪子,又怎会舍得藏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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