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直隶的广平府,乃是京畿以南的八府之一,地形狭长,被山东与河南夹在了中间。
辽阔的湿地上,一望无际的芦苇随风飘摇。数骑飞驰,马蹄声急促而纷沓,踏破洼淀,惊起野鸭与野鸬鹚扑棱棱飞成一片。
前方一个小村落依稀可见。马背上,商贾打扮的守门人勒住缰绳,解下水囊狠灌一通,对另匹马上的蓝衣男子说道“沈大人,此处名为洞头村,再往前四十里便是永年城。”
沈柒打量暮色中的郊野村落,冷声道“弈者先生胆子不小,盘踞之处离京畿如此之近。前些日,于彻之所率京军歼灭了廖疯子一部后,从大名府回师时途经此地,竟没发现这窝点,割了他的脑袋去?”
守门人早知他性情狠戾,一边腹诽“这到底是招了个干将还是夜叉”,一边皮笑肉不笑地说“沈大人下次若是在弈者大人面前说这种话,可千万要等我告退之后。否则只怕你这失火的城门没事,我这池鱼要遭殃。”
“别废话,走!”沈柒马鞭一抽,踏水扬长而去。
守门人忍下一路上的第无数口气,催马跟上。
洞头村看似普普通通,地面两丈之下却隐藏着一条的地道。沈柒见他们又要钻洞,嘲讽道“你们还真是属地鼠的。”
守门人只能装作没听见,带着三名撤出京城的暗桩,打着火把在前方带路。
地道颇为宽敞,地面铺着青方砖,洞壁以青砖砌筑,洞顶还有不少烟火熏出的黑色痕迹,显然经常使用。
守门人边走边对沈柒解释“这条地道,主路长达四十五里,从洞头村直通永年城的内城,是隋末起义军首领窦建德所挖。他与秦王李世民在此鏖战时,借此道来回运送兵力,迷惑敌方,故而叫‘运兵洞’。本来地道已经被经年的淤泥堵塞,十年前弈者大人派人复通与扩建,才能得以使用。”
十年前……沈柒转念想到,正是七杀营刚建立的时候。莫非这里便是七杀营的本部所在,是清河所谓的“虫巢”?
地道不仅曼长,而且不知其范围之深广。许多岔路均为这些年间新挖掘的,通往一个个杀手训练场。他们前行时,间或几声隐约的惨叫从幽洞深处传出,沈柒恍如重回诏狱,似笑非笑道“环境不怎样,气氛倒是有点亲切。”
守门人被他笑出满背寒栗,加快脚步走向地道的尽头,拾阶而上,来到一扇雕刻着龙子睚眦的巨大石门前。
“弈者大人就在门后,沈大人请自行入内。”守门人说完,如释重负地退下。
沈柒盯着门上凶猛狰狞的睚眦,下意识地用掌心按了按刀柄——腰间的绣春刀换成了摩挲刀,他还没完全用习惯。
他深吸一口气,气运双掌,用力推开了那扇厚重的石门。
门后是一个空旷的大殿,像斋宫,又像明堂,装饰摆设古意十足。大殿深处宝座高举,椅面上坐着个人形的黑影。
沈柒步步走近,在通往宝座的台阶下停住脚步,冷冷道“端坐高位,视若无睹,这便是弈者先生的待客之道?”
那黑影起身,幽暗中一步步走下台阶,在三层之外停住。壁上明珠的光晕,依稀照亮了黑影颀长的轮廓。这人头戴宽檐大帽,帽檐一圈垂下长长的烟灰色罗幔,从头顶直披到脚背,将其身形遮蔽得严严实实。
虽然看不清身形,但沈柒凭借直觉,认定这是一个男子。
果然,罗幔内传出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尚算年轻,音色干净微沉,语调中又带了些凉意,听不出是哪个地方的口音。
“沈指挥使并非客人,而是我等候许久的同伴。能得沈大人襄助,鄙人三生有幸。”
沈柒微微冷笑“对一个藏头遮脸之人,我可没有襄助的兴趣。怎么,弈者大人的尊容就这么不堪入目?”
弈者没有发怒,反而低笑了一声,道“沈指挥使受我招揽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