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话说若是兕子当真受了惊吓染了病,他是真有心思宰了丘神绩来出气的。可是这会儿被丘行恭这么一哭,又觉得自己有此心实在是过分。兕子固然是自己的心头肉,却仅仅是因为一个无心之失便杀了忠臣之子……
实在是昏君所为。
心中愧疚,赶紧将丘行恭拉起来,温言安抚道:“你家神绩亦是无心之失,索性兕子更无大碍,你且安心便是。不过是大理寺那边秉公执法而已,待稍后朕给孙伏伽说说,网开一面便是。”
丘行恭却不肯起来,闻言急忙说道:“陛下不可!犬子犯了错,那就应当按律惩处,该打就打,该杀就杀,老臣绝无半句怨言!吾等昔年跟随陛下披荆斩棘,历经多少坎坷波折闯过多少生死关头,这才有了今日繁华锦绣之盛世大唐,乃是为了挽救天下百姓于水火,绝非为了功成名就肆意妄为!如今犬子犯错,岂能因为老臣昔日的区区功绩便乱了国家法度?若是传将出去,老臣恐要成为佞臣矣!”
这话说的,差点吧李二陛下感动坏了……
觉悟!
李二陛下使劲儿拍了拍丘行恭的肩膀,夸赞道:“好样儿的!尔等您顾念昔日的交情不使得朕为难,朕难道就不能赦免尔等后辈区区之罪过?你且起来,此事朕自有主张,你勿要多言了。再者说了,你我眼看就要成就亲家,一家人何须说两家话?”
按理说,素来念旧的李二陛下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丘行恭目的达成自然应当就坡下驴才对。
可丘行恭还是不肯起来……
“陛下,老臣粗鲁,犬子更是顽劣不堪,如何能尚得长乐殿下那般贤良淑德的贵女?此事只是吾家犬子一厢情愿,因求了申国公家的缘故,这才得到陛下首肯,老臣自然是感念不已,这份信重唯肝脑涂地方能报的万一!然则自家知自家事,吾那犬子实在是配不上长乐殿下,若是结成姻缘,怕是毁了长乐殿下之终生幸福,是以老臣斗胆,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二陛下愣住了。
这老货……居然退亲?
娘咧!朕是天子,朕的闺女是你们想娶就娶、想退就退的?
朕的脸面还要不要,大唐的脸面还要不要?
李二陛下面色阴沉,冷然道:“婚姻大事,岂能这般儿戏?虽然你我两家未曾三书六礼,但是朕金口御言,此事便再无更改。”
丘行恭却执意道:“陛下恩重,老臣万死不辞。只是此事实在不敢从命,吾家犬子顽劣粗鲁,焉能配得上兰质蕙心的长乐殿下?若是毁了长乐殿下之一生,则吾丘氏满门死而无地矣……”
总之百般推脱。
李二陛下恼了……
以往他却是有些看不上丘神绩,那厮就是个夯货,如何配得上自己的女儿?可是既然事情定下了,你丘行恭反倒推三阻四,这叫什么事儿?
也不去搀扶了,就让丘行恭在地上这么跪着,李二陛下拂袖道:“婚事已然传遍长安,焉能随意更改?此时再也休提。”
丘行恭也感觉到了李二陛下的恼火,诺大的年纪居然抽抽噎噎,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耷拉着脑袋跪着不起来……
这回李二陛下终于察觉有异,奇道:“莫非爱卿尚有何苦衷不成?”
丘行恭擦眼抹泪,委屈得不从,可就是不出声儿……
李二陛下也是个暴脾气,心火上升就待发作,忽而脑中灵光一闪,问道:“难不成……是因为房家?”
丘行恭这才嗫嚅着说道:“这个……房相乃是君子,昔日对老臣亦有提拔之恩,老臣对房相素来钦慕敬仰,从不敢有半分得罪之处……”
话说到这份儿上,李二陛下还有什么不明白?
明显是因为坊市间的谣传让丘行恭这个老货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