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光芒自江灵栀背后穿透如纱浮云裂洒而来。
长伞下,偏她一袭白衣神思婉转,眉目脉脉翩然飘来。
一刹那,恍若惊鸿仙子误入凡尘之感侵袭花簪雪的认知。
却也只是一瞬……
念及她毁损容颜,花簪雪蓦地心尖一凛,迅速敛去惊艳之色,款款上前,含笑问候。
“姑娘怎知我会来?”
江灵栀闻言,莞尔轻笑,微微抬手邀了她入座,挽袖将茶匙搁在托盘上,这才抬眼对上花簪雪的视线,清浅笑语中透着淡然怡静。
“我与钱侯爷并无深交却能得他亲来探视,能说动他的除了花老板还有何人?”
一声轻笑算作回应。
“昨夜凶险,万幸江姑娘无所损伤。”
花簪雪双眸沉静,稍稍倾身上前接过江灵栀递来的沉香木盘纹茶盅,裹着阵阵芬芳的醇香引得她不由将茶盅凑近先轻抿了一口。
“我既已无恙,花老板尽可宽心。”
两人笑罢举杯对饮,颇有“一笑泯恩仇”的江湖豪气。
“此次灾火不知累及多少,想来修葺如初尚需些时日,不知花老板和楼中诸位姑娘目前可有落脚之处?”
“不瞒江姑娘,逢此一遭,楼中众姊妹离的离散的散,也剩下不多了,随我一同借住在钱侯坊外别苑,倒是离临江仙不远。”
“如此便好!”江灵栀正坐,俯身为花簪雪添上新茶,回头唤着盈袖,“怎么不把些小吃零嘴拿上来,却只有果糕点心?未免腻味。”
盈袖正将桌上腾出的东西交给小丫鬟吩咐她撤下,闻听江灵栀轻唤,忙回身快步走近,端端跪坐在她身侧。
“回姑娘的话,前儿买的那些个,小少爷当天就吃完了,现下府中并无姑娘们爱吃的那些小零嘴儿,只有些干果,奴婢已嘱了翠缕去了壳再端上来。”
花簪雪听着她主仆问话,也不插嘴,只轻嗅着满园花香低头品茗,看不清眸色沾染,寻不出芳心所暇。
悬台下。
偏左一方的花丛中。
飞絮与琼儿蹲在那里,手中捧着一支无甚点缀的陶土花瓶,两个人正埋头摘剪着花枝。
“飞絮姑娘,姑娘唤你呢,你快上去!”
侍立在悬台下的一名小丫鬟站在柱子前踮着脚尖冲飞絮招手轻喊。
飞絮背对着她们,掩在轮廓阴影下的嘴角暗暗牵起一抹弧度,却在抬头的瞬间消失无影。
她嘟着嘴将手中的陶土瓶递给要起身同去的琼儿,又把刚刚整理好的一小把花枝插进瓶口,附耳悄声对琼儿嘱托了两三句,这才极不情愿地起了身一边拍打着衣衫上不小心沾染的泥土,一边往悬台过来。
“姑娘有何吩咐?”
“去房中取些银钱,将前日买的那些小吃再带回来些,另外看看百香堂有没有新出的口儿,尝着好吃也带些回来。”
飞絮答应着就要退下,江灵栀美目扫过对案兀自品茗垂思的人,又出声连连叮嘱“搭辆车紧着脚回来,我可还等着招待客人。”
花簪雪听到这一句却也不好再装聋作哑,将茶盅轻轻搁在长案上,抬眸望向江灵栀。
“江姑娘不必费心了,我素来不爱吃那些个东西……”
飞絮已然领命而去,并未因此停下脚步。
江灵栀只是微微笑着回望花簪雪,将小丫鬟端上来的干果仁儿往她面前推了推,也不计较她这番话可能引起的歧义。
可听在盈袖耳中却觉花簪雪此言颇为刺耳,且含有满满的不屑不敬。
做势欲要发作。
打眼但见自家姑娘神情间并无异色,当下也暂忍了下去,只心中对其无礼言辞多了几多轻视。
日影渐斜,长伞已力不从心,任由俏皮的几许光影慵懒地洒在长案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