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地故意装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一脸苦色地摆手示意自己不能再继续喝下去了。
果不其然,在苏观海那只老狐狸的带领下,二人撕袖取笔,大手狼毫挥就之下,两份婚书就此新鲜出炉。
尹渡风腆着一张老脸,厚颜无耻捧上布帛婚书以及笔墨,笑道:“喝了这么长时间的酒,还不晓得你的名字呢?”
百里安摇摇晃晃,一字一顿道:“司尘。”
尹渡风故作听不清明,侧着耳朵道:“哎呀,兄弟你喝高了,舌头都大了,说的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清楚,要不你写下来给我瞅瞅?”
百里安不动,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尹渡风。
尹渡风:“……”得,这小狐狸还是灌得不够多。
余下十五坛烧刀子,在尹渡风的吆喝声里,再度被瓜分各自入了三人之腹。
三轮酒斗过去了,桌子下的酒坛越堆越多。
到了下半夜,苏观海终于没忍住,打了一个酒嗝,吐出一口浓浓的醉意,脸上泛起的潮红如蒸红螃蟹一般。
而尹渡风,桌面上早已没了他的影子。
在第二轮的时候,他就已经掉到了桌子地下去见周公了。
百里安眼底的色泽却是愈发清明澄澈,他单手托腮,目光似笑非笑地给苏宗主继续倒酒。
终于,这位近百年来的历史英雄人物接不住酒杯了。
酒水四溅里,他的衣襟袖口被彻底浸湿。
因为醉意,脸上的那张人皮面具也开始浮肿变形,再也没有了半分儒雅稳重的气度。
他重重瘫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两只手臂无力地垂落在座椅扶手下,酒意彻底上头,浑然不知自己身处何方,口中细碎呢喃不轻。
此刻客栈已经打烊,四下无人,唯有暖灯烛照,四角炕桌下时而传来柴火噼啪声。
百里安扔了手中的酒杯,起身绕开桌案,来到苏观海的面前,轻轻推了推他,道:“前辈?”
苏观海并不算彻底醉死过去,他面色驼红,睁着酒意泛滥的双眼,神情显得悠然无力。
听到百里安的呼唤,他慢慢转过头来,神思不清地看着他。
不知为何,苏观海此刻的神情竟是有些恍惚。
他懒悠悠地啊了一声,抬起一只手掌,十分欣慰地在百里安肩膀上拍了拍,眼眸似有些湿润:“靖儿会默清心诀了,字写得甚好,你这孩子教得也甚好。”
百里安默然怔住。
隔着衣衫,落在肩头的那只手掌火热,又有些莫名的沉重感。
只见苏观海哆哆嗦嗦地收回手掌,探入袖中似是在摸索着什么,小小的举动让他看起来就像是凡间最为寻常不过的老父亲,眉眼间多了几分沧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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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宽大的袖口抖动窸窣了好久,他醉得厉害,摸了半天终于从袖子里摸出几两碎银来,放在百里安的手心里。
苏观海语气也变得絮絮叨叨起来:“青灯节要到了,你给靖儿买些胭脂,她会高兴的,早些回来,我和半儿都等着你们回家吃饭。”
在那醉酒迷蒙的目光里,他看着的,又是何人?
夜风一阵,飘扬酒色疏烟,残月半弯,掩映木窗残雪。
苏观海那声带着隐约悲伤的嘱咐在百里安脑海里久久难散,一种陌生的情绪在他身体里渐渐契合成型。
百里安乍感头痛欲裂,仿佛有一只腐朽已久的枝芽正欲要从内心深处破土而出,带着归入尘埃里冰冷死去的记忆生出开来。
可待他伸手去捕,蓦然传来一阵钻心刺痛,趋于尸魔的某种禁忌,终究彻底抹灭不见。
用力握紧掌心里的碎银,百里安眸色渐深,他看着苏观海,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