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咱们园子里本来种着海棠,花开时如灿烂云霞,如今被种满檀香梅,人人都赞叹其壮丽,却不记得许多年来,园里都是棠花开遍的盛景。”
暖阁炭火熊熊,临窗长案摆一张青瓷莲叶盘,供着翠绿水仙,已然抽出亭亭花穗,不日便可盛放。沈渊倚在炕上,手中翻开本《周易》,读过小半日,眼角有点发酸,远远眺望窗外景色,不由得如是感慨。
两个丫鬟搬了小杌子,守着矮桌做针线,竹篮中放着五色丝线,还有半幅没绣完的手炉套。听着自家主子似乎话中有话,绯月与绯云不约而同想到某个熟客身上,却谁都不好附和。
二人对望几眼,不欲让沈渊冷场,绯月放下绣绷,起身拿过火筷子,拨一拨炭灰:“哪儿能,姑娘多虑了,檀香梅再好,终究是外来之物,不比咱们的海棠树,才是专程从老家挪过来,最合姑娘与夫人的心意,花开了簪在发上,也最衬姑娘容貌。”
花魁娘子反扣书本,抬抬下颌示意丫鬟递茶过来:“话虽如此,可如今并非海棠盛开的时候,我只怕,还没等到这一季梅花荼蘼,就有人觉得檀香足矣,海棠碍眼,要将它们尽数砍去。”
丫鬟才端起茶盏,笑容滞在唇角,被尴尬取而代之:“姑娘顾先生不是嘱咐过了,您现在病着,不该思虑太多的。茶水醒神,不如奴婢去给姑娘做个百合汤,喝了好歇一会。”
“我真恨自个儿,身子不争气,总是病怏怏,你们才好有话来堵我。”沈渊摆手,轻哼一记:“我不该提的,花儿也好,人也罢,都该和我们毫无干系。自打被这事儿乱了心绪,反而腾不出精力,好好关照楼中事了。”
那日送走州来庄主,陌京城又下起了雪,不过小半日便停,仿佛只为在人间铺上薄薄一层霜白,给再度迎来盛放的檀香花海助兴。隐姓埋名的三皇子并没有再来,不晓得是又被什么事儿绊住了脚。沈渊松过一口气,随之又感到不安,总觉与其两相间有话未说清,自己也存了太多疑惑,很应该当面问个明白。
转眼便要到年下,送往西北的书信也踏上路途,掐指算算,不日可达。有顾锦川的医嘱在,小阁主得以躲过墨觞夫人责罚,不必每日抄写经文,却也不好随处走动,实打实又开始闭门养病不出。沈渊长日无聊,好在还有盛秋筱,常趁闲暇时求了阁主,进园子来探望。
盛氏道,许锦书的确性子坚强,她们竟然都小看了这位琴师,骤闻噩耗,锦书当场悲伤不能自抑,然而只在昼夜之间,花魁娘子仍然缠绵病榻,许氏却能擦干眼泪,上门感谢秋筱连日关怀,还请她代为问候小姐。盛秋筱是经历过的,再明白不过情深缘浅之苦,于是很想添几句劝解,却被许锦书笑着挡回。
“好妹妹,我心中有数,人活一世总要朝前看。你为我好,劝过我的话我都记着,不会苦了自个儿的。”许锦书的笑容掺杂苦涩,比之往日消沉,却已是好出太多。
听过秋筱转述,花魁娘子亦满意,点点头道不枉费自己周转一场,还为此病倒。那之后接连几日,许锦书总会抱着琴,不顾风寒在园外弹奏,装扮也改回从前少女模样,旁人不明缘由,秋筱却了然于心,没一会便带回花魁娘子的话,说锦书的琴声动人,心意小姐领受了。
曾有五年之久,沈渊顶着养病的名头,不露面于人前,不得见天光,是以早就习惯,并不觉得日子乏味,反而总能找出乐趣,轻松打发时辰。墙根阴凉处最后一点薄雪化尽时,突发病症带来的疲乏憔悴也消散,菱花镜中新妆初成,沈渊还没挑拣出合适的钗环,贴身丫鬟从前面带回消息,那位最令她们主仆头痛的客人终于又登门了。
“姑娘,您若是不想理睬,咱们便只当不知情。奴婢在院门口看见他,并没听说他要您前去相见。”绯月侍立花魁身后,不无紧张;绯云应和,亦道墨觞夫人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