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个三两重的贱骨头,趁着送水偷了我的东西,多亏了商妈妈慧眼,从她身上搜出来,这不,就请我过来对峙。扰了小娘子休息,是在下欠考虑,小娘子请回,在下改日请你喝顿好酒。”
柳渠阴无谓再浪费时间,也懒管外面的人听见多少,不过听那慌不择路的脚步声,大约能听个开头的粗话。素儿不敢违背酒师的意思,甚至自己动手蒙住口鼻,生怕发出一点动静,直到外面也安静了,才壮着胆子挪挪腰,悄悄转过脸去看一眼。
酒师也微笑着看她,抬走了双腿,让她去关好门,别被外人知道了,再栽赃到她身上就大事不妙。素儿早吓破了胆,对柳渠阴惟命是从,不顾腿麻便爬去关门,再回头,迎接她的却是一张气味刺鼻的手绢。
“我答应过你呀,有什么事儿,我都会替你挡着。莫怕……”
素儿没有登时迷倒,双手死死扳上酒师手腕,大眼睛中尽是不解与哀求。柳渠阴可丝毫不会手软,仍掐着那温柔到能沁出水的腔儿,媚眼如细丝,手臂稳如铁铸,直勾勾盯着小丫鬟两眼一翻,瘫软在地。
一切复归于平静,纵使真有暗潮涌动,也被仗着浓浓夜色庇护,放任恐怖的气氛肆意生长。不过这些都暂时被圈在商妈妈的小屋里,能不能顺利达到想要的目的,竟掌握于柳渠阴一人之手。
作为东家,墨觞夫人自然明白,冷香阁旖旎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屈辱,抑或说,不安。而这种情绪有个前提,辖制着她的那位主子需要她,更需要沈渊,于是会竭尽所能,确保她们安然无恙,正如当年某个命途多舛的读书人,没头没脑跑进来闹事,差点累得家家破人亡。
是以许多年来,墨觞鸳无数次想过,左右墨觞家无男儿,到这一代断了也便罢了,来日地下相见,自己再向爹娘祖宗磕头认罪,可奈何西北的风霜能庇护一位名将,却护不得美娇娘,将军府高门大户,其实挡不住明枪暗箭。
沈渊留在楼中,看似自损名声,愚不可及,墨觞夫人更有损人利己之嫌,实则却是可供选择的去路中,最为保险稳妥的一条。
花魁不知道内情,只当躲闲,不贪更多。墨觞夫人一口气没松完,立刻就要提起十万分精神——她是从小掌事理账的管家大姑娘出身,最明白天有不测风云的道理。
这个世道,风云际会已如家常便饭,上头那位主子身在高处,尚且有自顾不暇的可能,哪里就能担保万无一失。只是墨觞夫人若知道,这万中之一早早降下来,不偏不倚就是今夜,大约会懊恼自己噩梦终成真。
小楼花厅歌舞已经落幕,墨觞鸳先回去休息,账房还守在柜台后,只有二楼上凭栏一桌传出琴声,许锦书再次被客人留下,单独演奏一曲《锁麟囊》。她穿风毛衣裳,不像撤下去的女孩儿们冻着自己,身上的松绿缎子凭过人琴技讨得赏钱。
楼下角落也有人未散,两个酒客推杯换盏,都是虎背熊腰的壮汉,长相有八分相似,言语之间果然是一对兄弟。二人四手均布满累累伤痕老茧。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像约好了,时不时轮流打量着楼上那桌。
“你看这蛮子,明明是陪他们大汗来朝贺,他不老老实实待在驿站,三天两头跑到青楼里,听姑娘唱曲儿。你说说,这算什么?”面相年轻些的反掌略遮在唇前,余光撇着楼上议论道。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我不也一样在这儿。”对面举杯浅酌,“蛮荒之地,女子也多性情豪爽,手脚粗壮,他们哪见过这么婀娜多情的美人儿?”
前者耸耸鼻子“哼,骄奢淫逸,玩物丧志,要说一将无能,累死三军,难怪吃败仗,年年被我大军追着打回老窝去。”说罢斟满酒盅,又要走上一圈。
“不了,还得回家去呢。”后者饮完半盅残酒便放下,不复贪杯,笑呵呵看着自己兄弟“大哥这话可就差意思了。”
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