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月(一百一十七)(1 / 2)

薛瞑未答,只垂个头的功夫,笑意已是从嘴角一直蔓延到了眉梢。

屋里静了稍许,他欲退去暗色里,忽闻窸窣之声。抬头看,是薛凌掳开袖子,以剑尖去挑那点心盒子的扎绳。

脑中转了个念头,薛瞑道:“小姐若是喜欢,不如我去买些新鲜的来。”

薛凌双手并用已撕开了一盒,道:“不必,我畏甜,这东西齁死人了”。她拿出一块放到嘴边像是要咬,比划二三回也没啃入口。像是面对着什么不得不吃,又十分难吃的东西一般。

点心多是甜的,那也不至于这般难以下咽。薛瞑不解,张嘴欲劝。薛凌手一伸,将那块点心递到他面前:“你吃不吃。”

虽是疑问,语气却是理所当然,结合她上句评价,仿佛是存了光明正大齁死他的心。

薛瞑目光飞快掠过薛凌脸庞,再看眼前一只素手捏着浅粉一团。只觉是三月薄雪掩桃夭,娇的他不敢大声呼气,唯恐下一刻这琉璃萝枝在自己面前飘飞成簌簌落英。

“不吃算了”。薛凌看他半天没个动静,猛地将手收回,把那块点心丢回盒子里,道:“赶紧拿出去随便找个人吃了,怪值钱的。吃是吃不下,丢了么,又可惜的很。”

薛瞑回神,上前双手揽了盒子,又将余下几盒尽数收拢,抱着离开了房间。

薛凌在一改先前天真,冷了眼眸缓缓直起身,呆瞧着薛瞑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沉默了好一阵子。

用罢午膳,小睡了一会,人就到了江府里头。这一回,倒是比哪次都畅快。睡足起身,动动眼皮,底下人就说已备好了车马,就等着小姐醒。

再说车里头茶水点心熏香一应俱全,下午间隙,街上也热闹。繁花骏马,少年红妆。撩了帘子有清风徐来,闭了眼眸是浮生长短。

起码,不用她装神弄鬼走路了不是。

似乎连江玉枫脸上笑意都比往日舒心很多,薛凌入座,看见碗里茶叶还没完全舒展开来,显是刚入水不久。估摸着,是底下人通传她来,江玉枫才特意换的。

二人皆有默契,不提前尘是非,也不问何去何来,三两句天时寒暑,话题就扯到了胡郢身上。

这位安城节度,薛凌并没见过。当年事起平城,安城终也没能置身事外。只是最后沈元州不如霍准在朝堂事大,虽有兵权在手,乌州一线却不见得全然是沈家亲信。

但三四年间下来,不说对沈元州心悦臣服,但大部分官员肯定是在沈家阵营,并指望这位年轻的将军能罩着自己些。

霍家案后,沈元州之地位更是骤然之上。胡郢既在此时落难,本身又是沈元州治下。要想活命,肯定是抱死了沈元州大腿不能放。

而沈元州为消皇帝疑心,也要尽可能将石亓脱身一事粉饰的合情合理一些。如此一来,两人到成了难兄难弟,只要不是蠢货,定然相互配合。

若非如此,以苏凔通胡案的情况来看,沈元州之手段,胡郢未必有机会活到京中。

所以要想指望胡郢反咬一口沈元州,那基本得魏塱下场说“你指证一下沈元州,朕保你九族不死”才有点可能。

薛凌自问现在没这手腕,江玉枫也十分识趣完全没提这茬。说起来,他也不认识这位平城节度。虽人是后来调任安城,可并非出自京中。偏远地区的芝麻大小官儿,京中瘸子何必过问。

所以他二人皆不认识胡郢,却在一方茶桌之间定人生死。

与其让胡郢活着帮沈元州说话,倒不如,让他死了说不了话。

然这个道理,她二人知,旁人又不是不知。撇开薛凌二人的看法不提,石亓能逃掉,安城节度无非就是失察之罪。活着即是问心无愧,死了反倒百口莫辩。

因此,沈元州定会全力护着胡郢在牢里安危,另来皇帝总还是指望查出点啥,必然也命人看管的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