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默娘带来消息时,申小菱正坐在薛宅的院子里,喝着新茶,吃着果子。
“确定死了?”
“是。我们的人看着赵丏将他按在海里溺亡的。捞起来时,死得透透的。”
行宫里不也有水池子吗,最不济,还有西湖呢。何必绕这么大圈子,还送到海边去?
这皇帝不光不舍得脏自己的手,做戏还喜欢做全套,当真是心思缜密,不留隐患。
申小菱放下青色茶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赵丏倒是个狠角色。”
“主——我们猜测,是皇帝允诺他做了此事,便放过他的家眷。”
若真如此,夏芸和勋公子算是逃过一劫。
默娘低语道:“京城封禁十来日了,满城兵马,张家连带着他的那些门生故吏,被抓了不少人。估摸着,人抓得差不多时,皇帝便要回京了。”
“知道了,”申小菱颔首:“你即刻启程,去一趟胶州。”
“胶州?”
“京城官场震荡,胶州那边终究是张家的依仗。你去帮一下巧玥他们。只要能护住地里的东西,该放火就放火,该杀人就杀人。
必要时,带着农民闹闹事,将事情闹大一些,也算是与京城这边遥相呼应。顺道,通知一下萧指挥使,记得让绣衣使者去凑凑热闹。”
默娘一愣。
申小菱与初识之时完全不同了。
杭州城外的茶棚里,申小菱拔下金簪猛刺杀手时的狠辣,用滴血刑审问杀手时的阴戾,让默娘差点以为她是一名训练有素的杀手。
进京之前,申小菱转赠人皮海图给端王,又派洛巧玥等人前往胶州种番薯。一切看起来似乎与杀明王毫无关系,却又与明王之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现在,申小菱坐在京城大宅中,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却让她去千里之外的胶州杀人放火。
眼前的女人,明明行事果决狠辣,偏又不惹一身尘埃。绝不是萧家老宅中瑟缩的乞儿小四,更不是申家大院里温和的申夫人......
“怎么了?”申小菱被她看得不自在。
“奴婢觉得您变了。”
“默娘,你也变了。”她站了起来,替默娘整理一下衣襟,“以前的你,从不和我说心里话。”
默娘又是一愣。
申小菱微笑道:“能变,是好事。总不能任人宰割。去吧,封禁不好出城,你小心些。”
待到入夜,薛石隐才一身疲惫地回到家中。
申小菱远远地看着他,挎着蓝花布包袱,硬生生地挺着脖子,一副生人莫近的古怪模样,忍俊不禁地道:“真想知道银台司和绣衣直使都干什么吃的,你这样子竟能骗过他们。”
“你不是看得一清二楚?”薛石隐随手将包袱一扔,洗了洗脸。
申小菱抿唇,掩盖不住笑意:“明王死了。”
薛石隐将脸埋在帕子里,“唔”了一声。
“你不想说点儿什么?”
“恭喜你大仇得报。”
“谢谢你,待萧伯鸾回京,我也要谢谢他。”
“我们之间,用得着说谢字吗?”薛石隐看了看她,坐下来喝一口茶,道:“不过也是,仅凭着一颗刮去药壳的毒珠,不足以置明王于死地。”
派去龙船行刺的死士,口中的毒珠都刮掉了裹在外层的药壳,为的就是和明王前几次用的毒珠一致。
申小菱笑嘻嘻地道:“得感谢薛大人特意丢在明王面前的假兵符,才引得他离开杭州前去堵皇帝的龙船。”
“也得感谢申夫人你在金玉香中添的那一味药,引来藓蠹。”薛石隐心情大好。
“哪里哪里,还得谢谢薛大人按照银台司记档特制的鹤喙锥。不知薛大人怎么想到在龙船上留下这么精妙的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