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万勰帝多年,宁妃对他的秉性还是略知一二。
嫔妃与皇子合葬,不伦之事怎能公诸于众。
万勰帝却准了。
这一准,就有了两层意思。一是皇帝已知晓明王的所作所为,二是明王很可能先被贬为庶民。
也好。
既然都知道了,再矫饰也只是徒劳。
宁妃起身,从妆奁屉中取来一把绣花剪,抱着枕头沿着衍缝拆开,从里面掏出一块铜牌子。
手指摩挲了片刻,双手呈上,交给了万勰帝。
“陛下,此乃臣妾从申小菱处得来的半枚兵符。”
“如何得来的?”时隔多年,它终于重现天日了。万勰帝掂了掂兵符,收进袖中。
“四年前,申小菱,哦不,她之前叫田小菱,从萧家偷走兵符后,在太原就被我们抓住了。”
“你们?”
宁妃跪在地上,咬咬唇:“就是殿下和......臣妾。”
“继续说。”
“萧家老宅就在太原,我们担心被萧伯鸾查出来,就把她弄到了杭州附近审问。”
“审问?”万勰帝追问了一句。
田小菱是他派去萧家的,萧伯鸾休她极有可能是起了疑心了。但自作主张偷走兵符,确实不智。果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逆子截了去。
“是,她身份可疑。否则怎么会从萧家偷走兵符。”
“那她说了什么?”
“她说是要报复萧伯鸾休妻。丢了兵符,他必然会被陛下砍头。”
万勰帝又问:“海图呢?”
宁妃绞了绞手指:“是殿下给臣妾的,小将军说暹罗有一种法子可以刺在人皮上,遇热才会显影......臣妾就找了钱六爷花钱买了几个花娘......”
“还有,那些个毒珠呢?”
宁妃低声抽泣:“也是殿下给臣妾的。说是先皇所赐。”
先皇?!万勰帝眉头一皱,这老东西,死就死了,还悄悄给自己留一手?
“那鹤喙楼是怎么回事?”
“我们发现申小菱没有死,便想把她杀了,却发现申宅外有鹤喙楼的人护着,正巧有这毒珠,便想到了移花接木的法子......”
宁妃突然想起龙船遇袭,常步说是鹤喙楼的死士。莫非是明王有其他心思?她跪着爬向万勰帝,抓住龙靴,继续恳求道:“陛下,陛下,殿下也只是一片孝心,想要为您分忧。若有人说他有不臣之心,定是栽赃陷害。”
“分忧?陷害?你八年前入宫,是他在替朕分忧?你肚子里的孽种,也是有人陷害的?”万勰帝看着靴子上的手指,嫌脏,一脚踹开,嘲讽地笑道:“这孝心,朕消受不起。”
“陛下,请听臣妾一言。”
宁妃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行了大礼,声音不急不缓:
“您当年早入东宫,不知嗣位空悬对于皇子是怎样的一种诱惑。不说平王和明王,远在蜀中的端王莫非就能真的放下吗?宫中尚未成年的十皇子、十一皇子莫非就没想过龙椅坐着是什么滋味吗?
机会就在眼前,谁不浮想联翩?
您是一代明君,百姓们安居乐业,可祥和之世,皇子如何立功?为何区区半枚梧桐兵符,让皇子们明争暗斗多年?为的不就是在这太平盛世之下,立下汗马功劳,以得陛下青眼,入住东宫吗?
臣妾家世、品性都不如各宫的娘娘,朝中没有臣妾母族的叔伯兄弟,即便有幸诞下皇子,也不过是一颗某位皇子入驻东宫的小小的绊脚石罢了。
如今明王败了,少了一颗巨大的绊脚石。您又怎知这后头没有平王和端王的手笔?没有后宫嫔妃,朝中大臣们的各显神通?”
“竟敢议论皇储之事!”万勰帝扬起手,狠狠扇了她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