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老人没有任何反应。吴俟隅知道不能着急,她静静的等着,等着爷爷适应过来。
吴震山眼睛睁得不大,那双浑浊的眼睛好像正在用尽全力,才慢慢的看清了面前的人。但是他没有立刻认出来在床边的人是谁,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是迷茫。
他脸上还戴着氧气罩,这个时候说不了话。
其实吴俟隅这么费这么大的劲儿进来,真的只是想来看看,代替自己的爸爸进来看看。这可能是一个儿子对父亲最后的看望。
吴俟隅拿出了手机,给爸爸打去了一个视频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接通了,吴俟隅和吴震山都看到了视频另外一端的吴凌君。
吴凌君看着镜头,轻轻的喊了一声“爸。”
吴震山在听到这一声叫喊之后突然就浑身一震,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随即他的身子开始扭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吴俟隅。
吴俟隅轻轻的帮他拿下了嘴上的氧气罩。
“阿君。”两个字从老人的喉咙间沙哑的被挤压了出来。
吴俟隅的眼眶红了。电话那头也是久久没有声音。
吴震山喊了这一声之后,久久的没有说话。吴俟隅看到他的嘴唇在动,可是发不出声声音。
“爷爷,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说吧。”吴俟隅有些不忍心,说道。
吴震山停下了,半天之后才又吐了两个字“假的。”但是声音太含糊,吴俟隅没有听清。她下意识的问道“什么?”
吴震山又停了半天,再次说道“假的。”
这次吴俟隅听清楚了,问道“什么假的?”
吴震山的嘴唇这次没有动了,但是吴俟隅的眼泪掉下来了,跟着爷爷的眼泪一起掉了下来。
吴俟隅一把抹掉了眼泪,她也帮着爷爷轻轻的擦了擦泪水。
爸爸的声音从视频那边传了过来,“过去了,过去了”这是一个儿子凭着直觉在安慰自己可能不久于人世的父亲。
吴俟隅的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没有。没有。”吴震山却是自顾自的说着。
吴俟隅没有再追问,因为感觉吴震山好像已经喘不上来气了。吴俟隅想把氧气罩给他戴上。
但是吴震山费力的把头偏向了一边,显然是不想让吴俟隅给自己戴上氧气罩。
“阿隅,让爷爷先说话吧。”吴凌君的声音传了过来。
房间里安静了,只剩下了吴震山强烈的喘息声。他歇了一会又说道“清荷。”
何清荷是吴俟隅奶奶的名字,吴凌君的母亲,这个床上躺着的老人早已经去世的妻子。
在自己也即将离开人世的时候,这位古夕老人终于想到了那早已经离世的妻子了吗?
老人每次说完话都会歇上好一会才能说出下面的字。接下来他喘着气,断断续续的的又出来些词。
“没有。”
“假的。”
“假的。”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三声对不起,似乎终于耗尽了老人毕生的力气。
爷爷这是在,在忏悔。吴俟隅呆呆的想着。
为了什么?对不起什么?对不起奶奶?还是,还是,还是对不起当年抛弃他们一家?这么多年对他们不管不顾?为什么对不起?
随后一个想法跳了出来,假的,假的,什么是假的?吴俟隅脑海中飞快的转动着。
吴俟隅看了看爸爸,视频的那端也是一直沉默着的。
吴震山在说完这几句话后似乎是再也说不出华来了,吴俟隅没有再犹豫,给他戴上了氧气罩。
吴俟隅的双手都在颤抖,她的心此时非常非常的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