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只是凉凉一笑。
“我派人把徐鸣带来的亲兵都杀了,没留下一个活口,除了那位抱着小皇子离开的人。”
周隐“唔”了一声:“我知道,殿下是怕他们将弑帝的消息传到黄州去,我们无法掌控局面。”
他这才抬起眼来,正望着她:“你难道不怪我,不怨我,不用那种看背信弃义之人的眼光望着我?”
她一愣,随即有些茫然,在心中问自己道:我真的时常用这等面孔面对他吗?可我怎会不懂他?
她唇间沙哑,轻清一声嗓子,俯身跪于地上:“臣无能,没能追回小皇子,请殿下责罚。”
陈裕卿皱眉道:“这与你无关,你先起来。”
周隐起身后,又听他说:“阿隐,你过来,到我身边来,陪我饮一杯吧……你素来贪杯,可最近怎么不饮酒了?”
她将眉目一敛:“怨无大小,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成灾,酒醉伤身伤情且误事,臣再不敢多饮。”
“好,”陈裕卿笑了笑,“那你就坐在我身边,给我斟酒吧。”
月色渐凉,冬日刚刚被春风压下的寒凉又趁着黑夜而起,陈裕卿似乎忘了情,一杯接着一杯饮酒,也不与她攀谈。直喝到眼神迷蒙,双腮两片酡红,倒是将孤高的气质压下去些。
周隐按下他欲再去拎酒壶的手,劝道:“殿下,已经够了。”
不知为何,自方才回寺之后,她对陈裕卿的态度一直是毕恭毕敬,仿佛知道自己现在面对的不是那位年少轻狂的吴王,而是弑帝夺位的北境新贵,是可以和朝廷及杜军三足鼎立的存在。
陈裕卿醉倒在石桌之上,将头埋在臂弯间,沉默片刻,而后喃喃:“阿隐,你说蔡识都在胡沁些什么……我怎么可能疑你杀你,又怎么可能去猜忌一路扶助我的郦将军……”
听到他这句话,周隐一惊,手中白瓷杯落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一通,直坠到山岩之下,声音沉闷。
喝醉的他格外话多:“不是都说酒能暖身吗?看来这酒不是好酒,不过郦将军说这是张相几年前埋下的,又怎么可能不是好酒……”
一想到张幼珍,她眉目哀伤地劝道:“殿下,是山间太高,这里的风太大了,我扶您下去吧……”
陈裕卿终于抬起头来,周隐一瞄他的面容,便再舍不得移开眼睛。
他不是那种温润如玉的长相,五官本就放肆而张扬,偏偏如今全数收敛在一起,眼白上甚至布满血丝,竟表露出一种泫然欲泣的凄楚来。
他说:“阿隐,我冷。”
周隐望着那月色,望着坐在月色里的他。
不知不觉间,她就俯上身去,从背后将那人抱住,入怀确实一片冰凉。
原来是高处不胜寒。
那就让她来暖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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