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如梦初醒。
彼时风雨交加,黄河滔滔大水在天地之间澎湃不息,却只能充当那人的一个背景。
“朝廷待吾不仁,尔等又何须从义!”
天地间一声辽阔壮呼,迎来的却是无边寂静。千名面黄肌瘦的民夫呆怔着立在原地望着那个身影。他看到随之一位白面青年从餐中鱼腹中掏出白帛,上面赫然写着“风雨归处,真龙腾天”。
明知这是设计好的场景,他却忍不住心潮澎湃,举起他惯来摆弄算盘的肩膀,握拳直挥向天,嘶声大喊一个字。
“反!”
此言一出,千呼百应。
待到将要列写讨伐羌朝檄文时,他自告奋勇,以苍草为毫,以乌鱼为墨,裂帛而书。
待到他一气呵成,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含笑的嗓音:“阁下的字迹很是好看。”
他转过头,看到那位在鱼腹中藏书的白面青年早已换了一身装束,手提折扇头戴折帽,一派儒雅温和的书生打扮,他说他叫张幼珍。
他苦笑一声:“张兄不知,在下也是读书人。”
————————
后来……再后来,他用了些手段,得了徐响赏识,甚至做到了比张幼珍更高一级的右相之位。
通过与他们的相处,他逐步摸清了这几个人的脾性,徐响敢作敢为却总是意气用事,张幼珍胸怀大志而待人亲和,至于徐鸣,则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一朝从富甲一方的巨贾跌落至蓬头垢面的阶下囚,再一朝从修河民丁跃至黄州徐军手握大权的右相,他这才明白,这乱世就像奔腾的黄河,能一瞬间将人打至浪底,也能一瞬间将人推至潮头。
立于潮头所获得的无上权力最为熏心,他是俗人,自然不能例外。
四年前,曾经离他而去的那位姑娘再度找到他,依旧穿着那身月白色裙衫,期期艾艾立在帐外两列士兵中间,乞求他免除她那瘸腿兄弟的兵役。
他一挑眉,当然可以,但是你要想想,怎么来取悦我。
于是那晚他留她于帐中,将前半生所积的愤懑不甘尽数发泄在她身上,曾经多次出现在梦里的身躯,如今一朝拥有,竟索然无味。
他已经远远凌驾于她之上,她于他来说就像是蝼蚁一般,他又怎么会在乎一只蝼蚁?
他觉得身下时而传来的压抑哭声实在心烦,发泄之后,就派亲卫兵将衣衫不整的她送出了营帐,从此之后,他再不近女色。
曾经蔡家树倒猢狲散时,给他抛来冷眼的亲戚们挨个上门讨好,他派人将他们整列至营中校场上,拢着袖子意态悠闲地问:“诸位前来有何所求?”
乡亲们讪笑着,有人托他出面为子女说一门好亲事,有人求他在军中谋个职务,有人家中拮据,过来谋求施舍。
他将脑袋一歪:“当年我身陷牢狱时,只想将家中抱病老母托给诸位寄养,可是终究没人肯施出援手,待我回来时,她已经饿死家中。”
旧账一翻,有些人面有惭色,准备悄没声地退到校场边缘,趁人不察溜走。
可是红袍士兵挡住了他们的道路。
蔡识悠然道:“当年我在狱里受过杖责和鞭刑,如今诸位前来与我修好,想必也是抱了同苦之心,既如此——”
他一挥手,无数箭兵将校场包围。
“放箭!”
事后,他望着那些原来轻视他贬低他的人归伏在地上,或是成了一具尸体,或是不住呻吟求饶,内心感到无比快意。
这就是权力,这就是上位者。
而张幼珍面对这一切,狠狠一皱眉头,劝他道:“多行不善,必有馀殃。”
可他又算什么东西?他只会整日摆弄那些阴阳术数的算筹,到头来却连自己都保不住。
他一直觉得,权位可以解决自己的一切愤懑与孤苦,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