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二十九了。
又在灵前跪了一天,江宛几乎站不起来。
“夫人,明儿就算了,你的心意,老太爷都是明白的,你不能作践自己的身子啊。”抚浓道。
“来吊唁的人那么多,那些门生故吏还在不断赶来,我若不招待,总不能让阿柔出来招待。”
抚浓看着江宛青肿的膝盖,心疼道:“那也没有叫夫人一个弱女子顶在前头的道理,夫人要是再跪下去,膝盖就废了。”
江宛困倦地闭着眼,没说话。
“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啊。”抚浓抽噎着擦眼泪。
江宛拿帕子给她:“好了,今日表姐说了,明儿她来帮忙,还有佟大人和扈大人,也说学生当半子,也会来帮忙的,咱们这灵堂还要多摆些日子,祖父的学生太多了,总要让他们都能来灵前上柱香才好,我是有分寸的。”
“夫人,”抚浓平复哭腔,“你快睡吧,明日又要起个大早,江宁侯夫人既然说来了帮忙,夫人明日就能起晚些了。”
“那也不能比客人还晚,一切如常吧。”
别人过年的时候,江宛坐在蒲团上,看着棺材。
追封祖父的圣旨昨日就到了,比太后和皇帝的还要早,追封江正为太傅,谥文睿公。
宛没想到余蘅会取“睿”字,的确比“正”字更恰当,也更柔煦。
余蘅是用了心的,那日灵堂刚布置起来,天还黑着,余蘅便抽身来上了一炷香,只是那时江宛没心情招待他,余蘅来去匆匆,自此便再未见。
年三十这天晚上,江宛特意在灵前换上了丰盛的贡品,从前总觉得人死都死了,贡品摆得再多又如何,可真遇上了,才知道,原来是宁可信其有。
所以要烧多多的纸钱下去,一丝不苟地完成所有丧仪。
江宛跪下磕了一个头,喊了一声:“祖父。”
今年拿不着祖父给的红包了。她想。
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走了进来。
本以为是抚浓,江宛道:“抚浓,你扶我一把。”
“是我。”余蘅道。
他把手递给江宛。
“你怎么来了?”江宛扶着他的手站起。
“来看看你。”
江宛道:“我还没吃饭,一起吧。”
余蘅拎起食盒,在江宛面前晃了晃。
江宛微讶:“你做的?”
余蘅点头。
“那看来我家厨子的菜色就拿不出手了。”
江宛带着余蘅回茵茵院,让抚浓收拾出了小厅。
“底下是炭火,菜都热着。”余蘅道。
食盒不大,余蘅从中端出四菜一汤来,分量不大,刚好够两个人吃。
四道菜,虽都不算油腻,但也是有鱼有肉。
江宛:“我还守孝呢。”
“这道鸡蓉丸子汤,我整整捶了半个时辰才把鸡肉捶散,这道葱烧羊肉,是浚州风味,我在北地的时候学的,这炒芥菜是最难得,是特意养在暖屋里,这道萝卜酿肉……”
“行了,我吃。”江宛道。
余蘅给她盛了碗汤:“你若身子垮了,老爷子在天上也不会放心的。”
余蘅的菜做得真是一绝。
江宛这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眼下吃了他做的菜,虽不是胃口大开,却也总算有了胃口。
余蘅偶尔给她布菜,自己吃得却少:“以前我听说,你曾祖父走的时候,江太傅只在灵前守了一日,便又钻进书房读书,后来江太傅中了进士,头一件事就是为父母请封,可见心意不在这些虚礼上。”
江宛低着头吃饭,没说话。
等她吃得差不多了,余蘅才开始吃,飞快打扫战场,把饭菜吃干净。
江宛看着他:“余蘅,谢谢你今天来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