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刘皇帝陷入深思,刘昀迟疑几许,还是主动开口问道:“爹,儿有一事不解,日本国对大汉一向恭顺孝敬有加,自海上打通之后,两国官民之间的交流也日益频繁,不少日本小民都渡海西来为奴为婢!但爹,似乎对日本国满怀戒心,甚至有所偏见,与朝鲜相比,态度了然......”
“你这是替日本国打抱不平?”刘皇帝有些意外地斜了刘昀一眼,然后指出:“朕倒是忘记了,你与日本国的关系向来不错,每年日本来使,都会给你带一份厚礼,怎么,拿人手软了?”
刘昀摇摇头,道:“只是好奇罢了!”
“朝鲜是大汉的藩属国,日本算吗?”刘皇帝又问:“同为事大慕强,朝鲜日本都有往大汉派遣汉使,而来京的这些学生中,以你看来,谁更卑微,谁又更刻苦?”
刘昀面露迷惑,刘皇帝叹了口气,道:“王莽谦恭未篡时啊!”
“难道爹顾虑日本国将有害于大汉?”闻言,刘昀微惊,不解道,说完,大概是觉得这个猜测很可笑,又道:“怎么如何可能?即便有,也该是朝鲜才是,毕竟两国接壤,而日本远隔大海......”
见刘昀那里自问自答,刘皇帝目光有些迷离,甚至有些迷茫,悠悠道:“有些记忆过于深刻,有些意识早已超越自我,跨越时空!”
发出这么一番莫名其妙的感慨后,刘皇帝定了定神,扭头对刘昀道:“此事暂且不论,听你话里话外之意,还是不愿去新齐就国?”
见刘皇帝仍旧纠结他是否愿意就国的问题,刘昀都有些奈了,迎着刘皇帝那双老眼,刘昀再度申明:“儿还是那句话,愿意就国,但若以攻取日本国为目标,非臣力所能及!”
闻言,刘皇帝不作话了。沉默的理由也很简单,他此时意识到,自己似乎给刘昀定了一个几乎法实现的目标,有些事情,不是仅有一腔热情就足够了的。
刘昀,对此事显然也有清醒的认识,因而与刘皇帝的问对态度十分坦诚,也正是这份坦诚,让刘皇帝心中别扭极了。
刘皇帝很想当场给刘昀一个许诺,他与朝廷会全力支持他日本方向的扩张,甚至可将之写入祖训之中。
但是,刘皇帝终究还没有湖涂到那个个地步上。他可以这么做,但也必将承受这样做带来的后果,并且很大可能是恶果。
后世之君恐怕不会完全按照他的意志去执行,如他这般强大的权威,做起事来尚有颇多掣肘,何况后人,最终的结果,恐怕是非但达不成目标,反会破坏他“皇汉祖训”的神圣性。
而封到虾夷的刘昀一脉,最有可能的结果,恐怕是被遗弃,甚至被日本倒推吞灭,这绝不是刘皇帝乐意见到的,他的初衷也不是要流放他的儿子们......
刘皇帝,也再度陷入了纠结与矛盾之中,站那儿注视舆图良久,突然扭头看着恭谨而平静地伺候身旁的刘昀,略显激动地道:“以你如此见识,放虾夷那等蛮荒之地,确实屈才了!以你如此见识,不把你放此地,朕还能指望他人吗?”
闻言,刘昀稍讷,很快露出点苦笑,退后两步,躬身一拜:“爹对儿子,实期望过高了......”
刘昀表现得够泰然,但于刘皇帝而言,内心却涌现出一种力感,孤独再度席卷全身,对老迈的刘皇帝而言,又太过于沉重了。
拄着竹杖,刘皇帝一步一步地走向御桉,刘昀想要搀扶,被刘皇帝拒绝,嵒脱也凑上来,被刘皇帝一把推开。
就那么依靠着自己,缓缓地走到御桉后,慢慢坐那张软垫也隔绝不住冰冷的宝座上,身姿挺拔,平视前方,所有的老态仿佛都消散了,那个睥睨一切的刘皇帝又出现了。
默默地注视着刘皇帝的一举一动,刘昀心中没有畏惧,只有澹澹的不忍,还有些愧对刘皇帝的感觉,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