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邝埜说:“先在宣府修整半天,随后就动身。大家只能艰苦一些,入关了再做修整。”
邝埜和王佐欣慰地扑倒在地,恨不得高呼“万岁”。又想起如今正在攸关时刻,门外将士们还在注意堂中的一举一动,便赶忙起身,下去传令。
朱祁镇瘫在椅子上,疲惫地阖了阖眼,瓦剌军队的战鼓和士兵趟水的脚步一块绝尘而去。堂中只剩一位打瞌睡的皇帝。
朦胧睡眼所看见的世界似乎比清醒时的更鲜妍,令朱祁镇厌恶的华丽簪饰和令朱祁镇恐惧的流水宴席从他蒙了一层轻纱似的眼前清楚地经过,让朱祁镇心惊肉跳,不能安眠。
他睁开眼睛,掀掉毯子上下摸索了一遍。
王振在一旁俯身拾起毯子,不声不响地给朱祁镇披在身后。
“王振?”朱祁镇回头,愣愣地问,“你不是在安抚士兵吗?什么时候来的?”
“看陛下就这样睡下,奴婢担心陛下着凉,来给陛下加条毯子,奴婢告退。”
王振说着伏在地上缓缓退下。朱祁镇却按住太阳穴大声说:“王振!”
王振抬起头,脸上带了些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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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太皇太后待你如何?”
王振第一次在朱祁镇面前展露出惶惑的神情:“太皇太后时时鞭策,奴婢才能有今日的谨慎。”
“你感谢她吗?”朱祁镇不依不饶。
“是,不仅奴婢,整个大明都要感谢太皇太后。”王振面色恢复如常,像往常一样自然地注视朱祁镇。
朱祁镇还想再和王振聊一聊,却被领着一众官员大步走来的曹鼐吓了一跳。
“也先的追兵来了?”朱祁镇强装镇定地问道。
“不,”邝埜率先一步上前,忘了礼仪,高声通报,“有信使到,吴克忠兄弟领援兵数万前来支援,马上就到鹞儿岭了。”
朱祁镇的泪水差一点涌到眼眶。他欢喜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又欣慰地看了一眼曹鼐。曹鼐冲他笑了笑。
朱祁镇愈发高兴地像个小孩。
“那么陛下,”王振连忙回身,“是否在宣府多停留一阵,等待吴克忠援军到来,两军会师,再做打算呢?”
朱祁镇不假思索地说:“三军将士疲惫不堪,让他们歇一歇也好,就在宣府驻扎等待吧。”
“不可,”曹鼐打断了朱祁镇的欣喜,上前一步,“应当立即行军向关内回撤。眼下也先部队就要包围宣府镇了,怎么还能坐以待毙呢?”
“大学士可曾去探望过营中的将士?是否清楚他们的情况到底适不适合行军?”王振反驳。
朱祁镇又陷入沉默,他茫然地看着堂下众臣你来我往的辩论,失掉了主意。
片刻后,朱祁镇开口:“朕思量着,宣府确实不宜久留,依万钟所言,走还是要走的。”
曹鼐坚决地点头。
“只是,”朱祁镇又转向王振,“吴克忠的兵朕也要顾着,所以就放缓行军脚步权作等待,如何?”
众官心里清楚,这是年轻的皇帝煞费苦心想出的权衡之策。
曹鼐不再多说,向朱祁镇行礼后离开,群臣走得差不多了,堂中又只剩王振和朱祁镇。
王振习惯了与朱祁镇沉默地共处一室。此时只是站着不说话。
“是啊,说的是”朱祁镇突然叹了口气,重新歪回椅子上,“整个大明都要感谢太皇太后。朕休息一会儿,就准备出发了,王振你也去歇歇吧。”
王振喉头滚动,似乎将重要的话语吞进了幽深的腹中。他留下一句“奴婢告退”,猫一般离开了屋子。
朱祁镇再次闭眼,却再没有心惊肉跳的感觉。太皇太后牵着他的小手,脸上不带一点慈爱,走在金玉铺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