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神色。虽然年纪很轻,但却流露出心思沉重的神态。
尉迟青自小吹奏筚篥,通晓音律,影响到待人处事的方面,其心思细腻处无人能出其右。
他对自己的直觉一向自信,因此当他与那位姑娘相撞,到攀谈,再到道别后,他便察觉到这个姑娘身上与同龄人相异的一丝沉重。
尉迟青对那位姑娘,也就是文壅,产生了想要探究一番的兴趣。
但他忽的又想到,自己已不是那个在于阗恣意放肆的天才浪子,而是这常乐坊中的乐师和“尉迟先生”了。这种溢出的兴趣,还是放在演奏和教授中比较好。
于是尉迟青摇了摇头,推门进了房间。
此时,文徐拖着文壅的手,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正厅。
“文徐,何事如此着急啊?”文壅小口喘着气。
文徐不说话,而是神秘地眨眨眼,随后她拾级而上,坐在平日里严伯月坐的正厅中央的位置。
此时是休息时间,正厅中只有文徐与文壅隔着台阶,遥遥相望。
“文徐?”文壅不解地出声问。
文徐清了清喉咙,左手放至案上,轻轻敲打着节拍,开口唱到:
“悲歌度燕水,弭节出阳关……”
文壅惊讶地看着坐于厅中的文徐。她唱的是庾信《拟咏怀》中的第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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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徐不急不缓地唱着:
“悲歌度燕水,弭节出阳关。
李陵从此去,荆卿不复还。
故人形影灭,音书两俱绝。
遥看塞北云,悬想关山雪。
游子河梁上,应将苏武别。”
文壅站在厅下,痴痴地听着。
文徐的歌声传至正厅的每个角落,香炉、案牍、门槛、浮雕争抢着与之共鸣。回响有如晨雾,萦绕于文壅的脚踝,衣摆,胸腔,耳畔,最后在文壅的脑中歇住了脚,久久也不离去。
“文壅?文壅?”文徐在厅上招着手,“怎么了?感动的想哭了?”
文壅摇摇头,微笑着说:“唱的很好。”
文徐不满地嘟囔:“怎么反应这么小,我还以为文壅你会哭出来呢!”
文壅小步跑到厅上,拉着文徐的手摇了摇:“你不会一天到晚就盼着我哭吧!”
文徐没忍住,大声笑了出来。文壅也跟着笑了。
但文壅确实也哭了,她心里已经哭得涕泗横流一塌糊涂了。
文壅是一个孤儿。
她的家被安史之乱的叛军踏平,父母则死在乱军之中。
小文壅侥幸活了下来,随着家中奶娘出逃。
逃至长安街口时,奶娘松了口气,倒下去就再也没起来。
奶娘饿死了。
小文壅被好心人领到酒馆中,掌柜的给她炖了碗汤送上来。小文壅却连连摆手说不要。周围人都怜悯她,以为孩子是被吓坏了。
其实文壅只是害怕那个给她食物的人也倒地不起了而已。
酒馆角落里,坐着一桌人家。那家的孩子穿着个男娃娃样式的小衫,正扯着父亲的衣角耍赖,似乎在求着父亲什么事。
那是与文壅同岁的文徐。她与父母来街上吃饭,偶然目睹了文壅在酒馆中的一切,便缠着父亲让他将这个女孩也一块送入她即将要去的地方——常乐坊。
父母一再拒绝,可终究还是拗不过几乎要哭出来的文徐。
后来夫妇两个聊起这些,也在奇怪,怎么自家女儿第一次见面便如此亲近那孩子。
当文徐一家走到文壅的面前时,文壅瑟缩着连连后退。
文徐见状犹豫再三,还是伸出小手轻轻地帮文壅拨了一下鬓边的散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