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这么说,颇有你做不对这题,就不配当官,还不如回家卖红薯的意思。
但林延潮却心道,恩师啊,你说得倒是轻巧。
这考题你的回答,不,也是在家装病吗?你倒是叫我去应对。
不过申时行说得也没错。伴君如伴虎,紫禁城是天下人事最复杂的地方,自己既是侍直这等事以后就少不了,若是处理不好,以后怎么混?
于是林延潮道“恩师,弟子记下了。”
申时行问道“对了,你准备进讲的讲章可在身边?”
林延潮欣然道“随身携着,弟子请恩师过目。”
在小皇帝初登大宝时,申时行被张居正选为日讲官,以他状元的名望,翰林院里地位,自是六名日讲官里的席讲臣,并且深得小皇帝的信赖,李太后的好评。
申时行能入阁,一是张居正大力引荐,让他来制衡张四维的,二来也是这帝师的身份占了便宜,小皇帝和李太后一致给他投了赞成票。
所以林延潮拿讲章请前席讲臣申时行过目,绝对没错。
申时行看完林延潮的讲章道“给天子进讲不同于庶民,文章需有温润之气,以具告君之体。言辞去粗疏鄙野之状,以养夫亲近儒臣之心。非徒以美文辞为也。”
这都是经验之谈啊,林延潮听了不住点头,然后道“弟子受教了。”
申时行续道“当年太祖曾问宋濂,帝王之学何书为重?宋濂答曰,宋儒真秀德所注的大学衍义。后帝命书于大殿之上。故而本朝学士特重大学衍义,日讲更是如此,所讲经史都要从中挥。当年我写讲章时,将太学衍义放在手边,随时翻阅,这点你也可借鉴。”
林延潮听了露出深思的神色,这大学衍义他自是读过。
大多儒生对治经的方式,都是先读经,次读传,次读疏,次读注,都是在文字训诂和章句上下功夫,但衍义不同,乃拓展经义,也就是加上笔者自己的观点。至于为何能为帝王之用呢?就因为真秀德将大学经义,阐述在帝王的人伦日用之中。
听了申时行的一一点拨,林延潮再看手底的讲章,对于如何在日讲上给天子进讲,也算有了初步的了解。
之后申时行又提点了林延潮一些日讲时该注意的地方,然后林延潮就告辞了。
从申时行府中回府后,林延潮连夜将讲章,按申时行所言说的重新修改了一番,次日去内阁交给张四维过目。此乃日讲的规矩,讲章是由日讲官所写,内阁改定,方能进讲,意在内阁辅政。
所以林延潮若是讲章写得不合体,或者在日讲上不按着讲章来进讲,张四维都是可以给林延潮小鞋穿的。
这一次再看林延潮的讲章,张四维眉头皱得紧紧,然后突然笑着道“宗海,这一日不见,你这讲章似请高人润色过的吧!”
林延潮笑着道“除了中堂您,哪有什么高人。”
张四维笑了笑,然后看了林延潮一眼道“明日就依此讲章进讲,另外你将慈圣太后交代之事放在心底,也算是有心了。”
林延潮知张四维话说得客气,但隐隐也有拿李太后来压自己的意思。
明日自己第一次日讲,看来真不可掉以轻心。
马上就是林延潮的初次开讲之日了。这天林延潮换上一身红袍,不仅是红袍,连官帽,官靴也是具红。这是每名日讲官初开讲之日的规矩,以后才可以穿常服。
紫禁城昨夜下了一阵霜,这天还没亮,天气是格外的寒冷。
林延潮穿着一身崭新的红袍与何洛文一并从皇极门内的值庐,经会极门来至文华殿。
没错,日讲与经筵的地点都是在文华殿。
林延潮与何洛文来至文华殿外,就见殿门紧闭。
薄薄的雾气中,林延潮看见殿外几名侍卫随从手提宫灯站在那。但见地上覆了一